凶者说

这需要一次涉及到两个当事人,这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不过挑战越大,越有成就感,更何况委托人出价也很高,我欣然接受了任务。

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对夫妻是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人,他们名下的连锁店遍布日本各地。下手前我有点胆怯,这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分量的上流人士,我真的能搞定吗?

我冒充了酒店派去机场接他们的司机,开着租来的豪华汽车,穿着黑色的制服,带着精心练习过的职业微笑,接过他们的行李。

那真是很极品的两夫妻,他们拥有让人在第一时间内讨厌的超能力。一身名牌的太太对我颐气指使,根本不把我当人,先生则冷眉冷眼,当我透明。真不知那位漂亮的委托人奈奈美小姐爱上他的哪一点,这种没心没肺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为之去死嘛。我没上车,我只是朝着他们喷了喷含有麻醉成分的喷雾。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双双晕倒。

等他们醒来时,在一间不知方位的屋里,这两口子被我面对面地绑在椅子上,正好是看得到却触不到对方的位置。

“说吧,说出对方的缺点,谁说得好,我就给对方一刀。不说的人,也会得到一刀。”这就是我的游戏规则,他们不是不离婚嘛,让我看看他们是否还真的爱着对方。

听完我的话,这两个狡猾的人对望了两眼,很有城府地不闻不问。我不会让他们看扁,我手里的可不是道具,是货真价实的利刃,我也不是小打小闹的蟊贼,而是索命的无常。

起先,他们两人都不把我当回事,冷笑一下,不言不语。我当然不会让形势被他们控制,在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我说过:不说的人,会得到一刀。”第一刀我就切断了他们的腕动脉,滚烫的鲜血冒着热气奔流而出,这回两口子给吓坏了。

“请问先生,你是……你到底是谁?你要多少钱?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那位太太怕得浑身哆嗦,如果不是绳子绑住了她,我相信她会马上跪下。

他们这样的人,平时会把谁放在眼里,哈哈,现在也对我这么客气,看来这份工作除了能赚钱之外,社会认可度也很不错。

“别管我是谁,总之照我说的做,否则的话……”我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把手里的刀子再次亮出来,拿一块白色的毛巾擦了擦上面的鲜血。

“我先说,我先说,先生,我丈夫不是好人,他克扣员工工资,还想尽办法偷税漏税,给议员行贿。”那位太太要么就不说,一开口马上竹筒倒豆子般地说开了,“我可是好人,我跟他不一样,他是靠我父亲的公司起的家,却把我父亲给活活气死了。你放了我吧,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只要你杀了他,我可以继承公司,我分你一半,真的,我分你一半。”

“八嘎(笨蛋)!你真的以为他会放了你吗,你什么时候看见猫玩完老鼠还放它走的?”还是男人比较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用带有大阪口音的土话大声指责太太。

“我是不会放你们走,不过你们可以选择谁先死谁后死,谁吃的苦头又更多一点罢了。”我拎着刀在先生胸前比画着,冰凉的刀刃让他的皮肤鸡皮竖起,冷笑道:“别忘了,如果她说了你的缺点,我就要捅你一刀。吃亏的至少不是她。”

这一刀扎在下腹部,这部位不致命,最多流血和疼痛,我并不想让这么好玩的游戏太快结束,我需要的只是强调一下游戏规则。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在痛苦面前,他们没有选择。那位太太看到丈夫受苦,居然忘了自己还在流血,开心得笑了起来,“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可怜,就跟当年跪在我父亲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一个样。你忘了你有多少罪孽了吗?你其实早就该死了,为了赚钱,可以让我被人欺负。赚到了钱,又说要赚更多的钱,每天不回家。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真不该嫁给你。杀了他吧,先生,我会告诉你关于他的更多罪孽。”

“蠢货,你以为你就是好人吗?你跟多少人纠缠不清我就不说了,你还瞒着我转移财产,搞走我多少钱我也不怪你。但是我们的儿子,你说,他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沉默多时的先生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开始说起关于太太的隐私。

看着他们狗咬狗般地互相指责,我忍不住提出了那个让委托人困惑的问题:“既然你们早就不爱对方了,为什么不离婚呢?”

我的话让剑拔弩张的二人一下子缄口。我面前的两位大人物,现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面目全非,看起来,他们和街上任何一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为了钱,我们必须在一起。”精疲力竭的太太轻声说。

“离婚是最大的破财,我们就像寄生在一棵树上的两只虫,即便再厌倦对方,也不能离开。”先生比太太精神些,他冷眼看着对面和自己相伴几十年的女人,却没有半点爱意。

他们让我恶心。把这一切全都拍下来,最后我并没有再继续使用刀子,他们身上的伤口足够失血到带走他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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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我自认做得相当漂亮,可奈奈美收到录影带后,居然没有付钱给我就消失了。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大概是经济拮据,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其实如果对方真的可怜,我也不太计较那几个钱。可几天后,电视台上忽然出现了我录影带的内容,那是作为指控一位政界要员的证据被曝光的。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被那个漂亮女人给利用了。她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受害人,甚至奈奈美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她的真实身份是被政界人物雇佣的小角色,在他们幕后,还有太多我想不到也碰不到的狠角色。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或者警察会根据那盒录影带找到我?

我只是想替上帝干点什么,并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就玩儿完。为了保命,我在第一时间跑路了,学校那边请了长假。

日本虽小,但除了大城市外,很多农村也是信息不发达的。我去了一个地处偏远的温泉村,这种地方经常有游客,而且现在的季节正是温泉游的旺季,我的到来显得很自然。我找了家很小的旅馆住下,定下了一个月的租期。白天在附近的山里游玩,晚上在旅馆里泡温泉,天气不好的时候也可以缩在房间里玩游戏,看看书,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那段日子里,我开始反思自己做过的事。我做的究竟是对是错,我帮人忙,难道也有问题吗?可最后那两口子给我带来的麻烦,让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上帝他老人家给我的暗示,至于那暗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必须思考清楚。

旅馆是由一家三口经营的,一位白发老人,还有老人年逾不惑的儿子和儿媳妇。我住进来的那天,老人为了迎接我,在门口滑了一跤,从此一病不起。

想起远在国内的爷爷,跟老人也差不多年纪,没事的时候,我也常去老人的房间跟他聊聊天。老人年纪大了,牙也掉得差不多了,身子骨不利索,这么一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发现老人的木屐烂得厉害,底板上用来防滑的小格纹早就磨得平了。老人摔的那一跤,伤到了骨头,可家人并没送他去医院,也没请任何医生来家里看诊,只是买了些镇痛药,让老人自己吃。

老人的儿子平时忙着招呼客人,很少到老人的房间里来,就连儿媳妇也只每天过来送点吃的,马上就走。所谓吃的,不过是些清淡至极的粥,偶尔会有一块豆腐,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看得很恼火,这简直太不孝了。跟老人聊得多了,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老人有四个儿子,留在这个小地方照看旅馆生意的是最小的儿子,其他的几位哥哥都去了东京。看着哥哥们发展得不错,小儿子也很向往,可为了照顾老父亲,他不得不留在这里。许多年来,他对此一直抱怨不已。现在,终于等到了老人快要死的年纪,又正好老人病了,如果不去医院,就这么在家里拖着,用不了多久,老人油尽灯枯就会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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