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

年少的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执迷不悟,可以将自己低到尘埃里。

他终于停下来,皱着眉头,“让开。”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倔强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气场,与我平日里接触的男生都不一样,他像是一只目光犀利的老鹰,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可是我在心底对自己说,明月,你不要怕,不要退缩。

他看了我很久,终于开口:“萧子朔。”

然后绕过我继续向前走,我呆站在原地,拼命让自己记住他的名字。在他走过几米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再一次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萧子朔,我喜欢你!”

整条街的人都回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

这是第二次,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而我不知道的是,从此以后,漫长一生,他留给我的,永远只是一道背影。

可是当时我只是高兴得像个小疯子一样冲赶上来的许宁儿说:“宁儿,你看到了吗,他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人!他叫萧子朔!”

许宁儿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很有名的,他是四中的。”

四中向来臭名远扬,里面都是些成绩不怎么样的不良少年,升学率低得吓人,我也常常遇到四中的男生把我堵在门口找我谈恋爱,我对他们向来没有好感。

我愣了一下,然后更开心了,“是吗,今天收获还真不小!”

宁儿摇摇头:“明月,你得考虑清楚,别招惹那样的人。”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不说话,后来许宁儿有一句话形容我,她说我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小没尝过什么苦头,以为什么事情都会按照我想的来进展。

从那天开始我就三天两头地往四中门口跑,我不敢太张扬,怕惹出什么是非,就躲在学校对面的面铺里吃牛肉面。我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校门,我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他,但是这样子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许宁儿帮我去打听他会读哪所高中,他成绩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差,中等水平,可是他似乎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谁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三】

所以在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当我在分班的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时,我才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许宁儿的手笑个不停。他并不是自己考上的,家里塞点钱找点关系,才插入了这所重点中学,可是我觉得这就是缘分,我觉得我和他是命中注定的。

我开始用各种方法让他注意到我。

我经过他身边时,会故意提高说话的声音:“诶诶,宁儿,我们放学去门口的水吧喝奶茶吧!”

可是放学后,我和许宁儿在水吧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也没看到他露面,倒是一些不相干的张三李四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一个劲儿地凑上来跟我们打招呼。

再然后,我开始每天六点半就起床开始选衣服弄发型,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他面前晃啊晃,许宁儿受不了地捂住额头,“大小姐,你的裙子再短下去就该进教务处了!”

色诱不成,我改变了进攻方式。

我每天早上会在他的抽屉里放上一盒牛奶和面包,我知道他是从来不吃早饭的,可是他连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都懒得做,久了,面包和牛奶塞满了抽屉,我不得不咬着嘴唇亲手将它们全部扔掉。

最后我忍不住了,有天经过他的座位时,故意捂住脑袋,然后施施然装晕,身后的许宁儿一边鄙视地看着我,一边接住我,冲萧子朔说:“你,就是你,快帮我把她扶去医务室,快点啊!”

萧子朔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他一字一顿,冷漠地说:“有意思吗你?”

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

我悠悠然地站起身,抱歉地对宁儿露出笑容,“不好意思,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心病。”

我终于承认爱他是一种病,我病入膏肓,无药可解。

人呐,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总是特别执着。

好在这些日子,萧子朔从来没有传过什么绯闻,他对于别的女生也是这样的态度,拒之千里,不屑一顾。我心想,既然大家都处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么我总是有优势的,我坚韧不拔穷追不舍,关键是,我比她们都要漂亮。

然后,在高二那一年,我们班出现了一个插班生。

对,那个人就是林纾,从林纾出现在我生命中那一刻开始,她就成为了我心底的一个死结,永远也无法解开。

【四】

林纾来我们班那天扎了一根马尾,很土气的把额头全部露了出来,而且她还穿着T恤和喇叭裤,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浓浓的乡村气息。虽然我们学校升学率很高,可是每个班上的人也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当时就有男生失望地在台下嘘气。

我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直到听到“萧子朔”三个字的时候,我才发现,因为没有别的座位了,老师安排她坐在最后一排萧子朔的身边,我和大家一起转过头看了萧子朔一眼,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在睡觉,依然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也能不动声色的脸。我贪婪地盯着那张脸,林纾实在没办法让人产生危机意识,我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第一次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同是在第一次月考后,因为是第一次将理科综合到一起考,强度很大,考完试后大家都一窝蜂地跑出教室去透气,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东西,许宁儿在睡觉,我把随身装着的巧克力放在她的桌子上,从后门出去时正好和萧子朔撞上了。

他手里拿着一盒蛋糕和热奶茶,与我擦肩而过,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他,看到他走到自己座位边,踹了一下桌子腿,然后将东西有些粗鲁地放在桌面上。林纾就趴在那里,她的手按着肚子,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我不知道是胃疼还是生理痛。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萧子朔一眼,没说什么话,拿了奶茶来喝,蛋糕没有动。萧子朔也一如既往的沉默,在她身边坐下来,扭着头望着窗外。

我悲哀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我无法企及的默契。

一种钝痛麻痹了我的全身,我呆呆地愣在那里,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爱上了别人。

从那天开始,一些我从来未曾注意过的小细节开始如水墨画一样慢慢在我眼前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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