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到过的地方

文/陌上星辰

人生有些事，错过一时，就错过一世。

一

“我们离婚吧。”

原本安静的晚餐时间，因为向心瑜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而变得气氛诡异。坐在桌子对面的陆少央还在一脸平静地匀速咀嚼着嘴里的牛排，过了一分钟那么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了怎样的话。

而且不是商量，是在下通牒。

他皱着眉，一脸疑问发看着向心瑜，“你刚刚说什么？”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吧？

“我想离婚。”她丝毫没有改变初衷的想法，依旧清淡开口，仿佛自己说出来的话，不过是花丢了一块钱那么轻松。

陆少央的胃口瞬间消失了，他拿起手边的餐巾优雅的抹了抹唇，十分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我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吗？”当事人表现得十分疑惑，似乎不知道外界评论甚佳的婚姻到底哪点上出现了纰漏。

“你和阿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自己再不退出，对你或她，都不太负责。”向心瑜柔美一笑，聊得仿佛是八点档电视剧的糟点情节。

陆少央挑了挑眉，“你一向都不在乎的。更何况我都没想要负责，你要负什么责？”

听闻他口气中的火药味，她不想把这件简单的事情变得格外复杂，于是清恬一笑，“你或许误会了，我只是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她认真抬起头看着从前自己爱过的男子，落寞一笑，“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也买了车票，我一会儿就会离开。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红姨会替我打理好你的一切生活。”

陆少央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直到今天才明白一个月前为什么向心瑜一定要坚持弄回来一个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的保姆阿姨……呵呵，她这个伏笔埋得还真够深。他撇撇嘴，摆弄着手里精致的西餐刀，“如果我不和你离婚，你会怎样？”

“你会的。”向心瑜说得信心十足，“我们离婚，我会一个人离开，不要你的任何资产。”这么说，他应该明白吧？

陆少央的确愣了一下，他该感谢上帝赐给他一个如此深明大义的妻子吗？“如果这样我也不同意呢？”他坏坏一笑，痞气十足，宛若少年时期那个喜欢恶作剧的顽皮少年。

向心瑜明显恍神，但很快调整好状态后悠悠一笑，“之前我已经找了私家侦探，拍到了你和阿影的很多照片。摄影师的技术还不错，角度取得很好，把你拍得很帅。但我相信，再怎样，你也不希望自己的脸出现在各大网站点击率排行榜的前几位，也不想报纸上到处都在宣扬远帆企业的董事长私生活不检点的新闻。所以同意，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她声音一顿，似乎在故意气他，“你一向不喜欢拍照片、上电视的。”

陆少央重新审视着自己的妻子，他忽然觉得过去了七年之中，一直躺在他身边的向心瑜很是陌生，陌生到让他觉得新奇。他笑着点头，“如你所愿。”

向心瑜松了一口气，她冲他点点头，起身离开了。这一场本该战火硝烟的离婚开场，竟然意外地得到了平静的收尾。

她买的车票是晚上11点始发，提着行李走出大门的时候，陆少央还抱着双臂看好戏一样地盯着她的背影，“你确定不用我送你一程？别墅区很难打到车的。”

向心瑜摇摇头，“谢谢你，我已经在网上预约了出粗车，再见，少央。”说完，她头也没回地拉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那一刻，陆少央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结婚七年，相识十三年，他自认为了解向心瑜超过任何一个人，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做事如此缜密细致的她。

关上门，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诧异。

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选择远行。所以，即使月台上候车的人只有少得可怜的零星几人，她依然十分兴奋。选择的是最普通的那种绿皮火车，火车票只有十六块钱。

车厢里的人更少，这个交通如此发达的时代，这样的火车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大有即将被抛弃的趋势。但向心瑜却记得十分清楚，她人生的第一次火车旅行，就是在类似于这种破旧却很干净整洁的车厢中开始的。

当时夕阳绚烂，商汤还把最好的靠窗位置让给了她，完全没有空调，只有从窄小窗口缓缓吹进的清凉晚风，带着火车沿路的油菜花清新味道。当时父母都还在，还有商汤，还有夏格那个只会哇哇大叫的大嗓门，她记得那是去往北京参加奥数比赛的夏天，到处都是那种熟悉又新奇的感觉。

“小姐，您的车票。”验票员的声音打断了向心瑜的全部思绪，她从口袋里摸出车票，递了过去。因为掏得急，装在口袋里的另外一张纸落在了脚边。年轻的验票员一笑，“你东西掉了。”

向心瑜一怔，弯腰捡了起来，展开白纸，那上面的专业词语与一连串的英文她并不能完全认识理解，但总结性陈词她却看得懂：向心瑜，女，癌症。

她看着黑夜中的车窗外，只有模糊的影子在不断地向后倒退着。待验票员走过去后，乘客稀少的车厢又顿时安静了下来，她趴在窄小的餐桌上，看着暗成一片的窗外风景和时而一晃而过的灯火光亮，不自觉地掉下了泪。她才30岁，人生刚刚过了三分之一，她还有好多少年时期的梦想没有完成，她真的……真的不想死。

如果人生可以倒回到17岁，让她重新选择，也许，一切都可以不一样。

玻璃上忽明忽暗光亮地映衬着她苍白的脸，她轻轻开口，“30岁生日快乐，向心瑜。”

然后她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二

“向心瑜，别睡了，赶紧给我起来。”

困倦到不行的向心瑜还想在天亮前再睡一下，她定的闹钟还没有响，所以她打算再好好休息一下。

“喂，你再睡我就拿水泼你咯？”女子大咧咧的声音还不打算放过她。

这人是谁？真的好吵，但声音又这么熟悉。

“夏格，她昨晚睡得不好，你别吵她。”温暖的男声就在她的身边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这熟悉的声音让向心瑜的睡意全消，直身坐起。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大变，曙光透过万里云层缓缓射落，透着红色温暖的光晕。身边的男生眉目清晰，因为向心瑜突然冒出来的动作一脸吃惊，“心瑜，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