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到过的地方
这样一份决裂书,在当时让她哭肿了眼睛。
那之后,她在一众人嫉妒艳羡的目光中嫁给了陆少央,成为了他的妻子。结婚七年,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淡,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很少回家,每次回来也只是拿几件衣服就走。近一年,他和自己的秘书顾少影越走越近,她当然明白,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通过各种渠道,她听到了陆少央对她的评价,无趣,死板。
后来,她在一次身体检查中查出了癌症,那一刻,她想到了好多,想到了自己的从前。
她终于决定,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火车上的向心瑜看着身边曾经最最亲密的两个人,安心一笑,闭上眼靠在商汤的肩膀上,睡了下去。
她至今还能记得婚后的第二年,陆少央出公差去了国外,她一个人在家过新年,偌大的房间里空洞得令人恐惧,就在这时她收到了商汤从英国发回来的明信片。
新年快乐,我的青春。
简单的八个字,让她伴着窗外的鞭炮声整整哭了一夜。
如今,她回来了,再也不想离开。
四
按照正常的历史顺序,向心瑜在2000年北京举办的奥数比赛上,不仅榜上无名,连考试都没有参加上,因为她到北京的第一天就水土不服去医院了。这成了她人生的一大遗憾,为此,她找来了那一年的奥数考卷,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把那张考卷抄写了一千多遍。
也正因为如此,那一年考卷上的题目,向心瑜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就在穿越回来的前几天,向心瑜在泡澡的无聊时光里,还能从第一题一道一道地顺到了最后。所以,重回十七岁的向心瑜当坐到考场里的时候,全然不似周遭考生紧张的模样,她淡定自若,胸有成竹。
事实上,她这么做,完全有必要,因为仅仅用了二十多分钟,她就已经交卷了,大咧咧地走出了考场,还在考场边买了个煎饼果子毫无心机地吃了起来。带队老师看到她这副样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回事?考题真的很难吗?”
“还行。”向心瑜简单做出评价。
等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北京的时候,小道消息传了出来,据说西安某个高中的学生竟然得了奥数满分。
西安这一年共有三个高中来参加比赛,于是每个学校都在猜测这位为校增光的同学是哪个校的。直到火车启程,带队的老师接了个电话,然后一下扑到了向心瑜的身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向心瑜,你真给我们争气!”一句话,让半个车厢的校友激动起来。
向心瑜本人倒是很淡定,仿佛水到渠成,表现得并没有太多惊喜。
夏格身体里那个神探又不规矩了,摸着下巴装老成,“不对劲儿啊,向心瑜,你怎么做到的?你竟然压倒性地超越了我和商汤,这不符合逻辑呀。”
“什么逻辑?”一听这话,向心瑜就立刻不淡定了,“永远在你们俩后面就是逻辑了?这是歪理邪说。”
商汤笑着点头,“对嘛,心瑜一直很聪明的。”
夏格翻了个白眼,一副“说不过你我任命”的表情。
向心瑜笑着看了商汤一眼,“那些题目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都是些我会的。”商汤宠溺地笑了一下,没有接口。
车窗外的风景纯净自然,像是那个年纪特有的美好。
回到西安后,一下火车,向心瑜的父母就扑了上来,“心瑜,我们接到电话了,说你考了满分,是不是真的呀?”在火车上带队老师就已把这一历史性的好消息散发出去,现在半个西安差不多都知道出了个数学奇才了。
熟悉的向妈发问让向心瑜愣了老半天,还是她老爸在一旁小声提醒,“这孩子,你妈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呀?”
“爸,妈。”向心瑜鼻子一酸,扑进他们的怀里,哭得说不出话来。向爸和向妈还以为孩子外出了几天想念自己,惊讶之余觉得无比感动。其实他们又怎么知道呢?三十岁的向心瑜早已失去父母,他们在一场黑夜的火灾中双双失去了生命,仿佛那一夜的睡下,就成了永恒。
而后那么多孤单岁月,就只有向心瑜一个人去面对体会,没有一双手臂会随时向她张开,给她庇护,安慰她休息后重新出发。他们只是墓碑上的两张黑白照片,只有清明节时,向心瑜才会一个人开车去市郊的墓地看望他们,在那儿坐上一整天。
所以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向心瑜哭得泣不成声。向妈一拍她的肩膀,“快别来这一套了,这是出站口,好多人看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爸是人贩子呢。”向妈眼角也湿润了。她转身看着她身后的夏格和商汤,“走,去阿姨家吃红烧肉去,我还做了甜汤呢。”
“真的呀!”夏格猴急地咽了口唾沫,“火车上的盒饭快吃吐我了,总算可以改善伙食咯!”
向心瑜在一旁一边抹眼泪一边道:“那也没见你少吃。”夏格一听,立刻扑了上来,“向心瑜,我和你拼了。”只有帮她们两个拎着行李的商汤温暖地笑着。
向爸那一年开三轮车,平时就为向妈开的小饭馆运送点啤酒蔬菜,今天为了风风光光地接自己的宝贝女儿回家,特意把车擦得晶晶亮。从前的向心瑜不太喜欢这辆三轮车,也不喜欢坐在它的后座上,那时她觉得风太硬,阳光太炙热。可今天的向心瑜就像是个孩子,开心得不得了,还哼起了小曲。
其实她只是感慨,30岁的她开得起宝马,在车厢享受安静的空调,听不到三轮车后座上的风声,看不到两边的风景。那家李三双皮奶还在路边支着摊位,那是夏格最喜欢的味道,那家牛肉面店也没有关,商汤最喜欢那里的汤面。
这些小商铺在后来的时光中纷纷消失,她曾经在一个午后,开着车找了那么久,却再也找不到。
真好,一切都还在。
还是夏格打断了她,“你哼的什么东西,没听过啊。”
向心瑜果断闭嘴,自己不知不觉哼的竟然是周杰伦的《青花瓷》,她眨眨眼,装出一脸无辜,“我就是瞎哼呀,自己发明的。”周董,我对不起你。
“我看你不仅数学好,语文成绩一定也不错。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商汤笑着在一旁轻轻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