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世代

“我并不想害死你们,我只是想改变规则!”他为自己的想法据理力争,大概脑子里太多公式而找不到适合自己此刻心情的词语,他把自己憋得脸色通红。

终于,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有人要杀你。”是的,这是最后一句话。因为在他话音刚落时,安诚已经冲进来了,这个一脸错愕的家伙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安诚一刀刺进了心脏。

“你没事吧。”安诚死死的靠着门,似乎刚才那一刺用尽了所有力气。

“没事。你怎么来了?”我尽量保持冷静,虽然有人死在眼前了,但是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死者。

“我放学去找你发现你被这家伙带走了,跟来这里,想了好多终于决定用这个冒险的方法。”他这样说。

“岂止冒险,现在人都死了。”

安诚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这具尸体,说:“我得想个法子别让他流的到处都是血,咱们还要往外运呢。”

“他劫持我,你来救我,这能算正当防卫的吧。”我打算给安诚一个台阶下。

安诚看看我又看看尸体,说:“你这才叫冒险。”

如果我对警察说其实我们是在聊天而不是劫持,那安诚就完了。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战栗,安诚到底在想什么。要杀我的那个人是他吗?

9.

至少,那晚他没杀我。我们次日清晨驾着这个庞大的尸体在瞌睡的网管眼皮底下离开了那家网吧。我托着尸体的一半重量心想,他本以为这里隐蔽安全,没想到那里成了他死亡的培养皿。

我们把尸体拖进一处划着大红圈写着大“拆”字的拆迁房里,在城市周边最好找的就是拆迁房。安诚执意要把尸体砌进墙壁里,于是我们花了两天的放学时间把尸体砌了进去。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共犯。

干完这些事,我忽然想起,自己的角色怎么忽然从受害者转换成了凶手。安诚清理着脚印,“这样的规则会改变,但不会是你。”这话是他对着那堵墙说的,不知是说给尸体、吉乐还是说给我听。

所以之后每每看到拆迁房就会想起安诚,每每想起安诚脑子里就会蹦出“共犯”两个字。也不知我们的人生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如果真的改变了,那么就恭喜吉乐吧,她的计划成功了。她死了,但是她终于把她自己生命的抓痕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尽管那么丑陋不堪。

而张莹失踪的事情因为知情的大学生已经死了,我也无从知晓了,只是听说一度有人怀疑他堂弟,后来连这个消息都消失了,桌游吧已经改了名字,很文艺,我始终记不住,大概也是因为再也没去过,店很大,听同学说因为用工荒,只有店长一人,我知道,那人是小塔。

当然,想的最多的不是死去人,还是活着的安诚。这个世界,好像每个人都有什么瞒着我。爱默生说,“所有的事都是谜,解开一个谜的钥匙则是另一个谜。”

清晨,我被父亲叫醒,说外地的投资谈妥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家,绝对保证接送我上学放学。我淡然一笑,在多日的谎言里终于吐出了一句实话,我说:“我要去报考地质大学,能环游世界就好了。”这是长期以来在我大脑中的简单构想,很傻,很潇洒。父亲说:“哦,那你可不能再逃课了,不然高中都毕业不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不反对,也可以说赞成。到底是吉乐给了我勇气,还是我自己成长了,我也不清楚。

“医生的儿子成为医生,教师的儿子成为教师,商人的儿子成为商人,你怎么看?”我问父亲,他车子平稳地行驶着,一如他给我的这句话,他说:“你爹我16岁的时候去地里干农活,21岁时还在糖厂当工人,当年一度被称为垮掉的一代。”

是我,不,是我们担心的太多了。世界并没有因为哪一代而垮掉,这一代也好、上一代也好、下一代也好,决定生活的不是规则而是人。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垮掉的一代”,只有垮掉的人。

这时车载广播里本市的早间新闻说,在一所拆迁平房的墙壁里发现一具尸体,目前警方正在介入调查中……父亲眉头一皱,关了收音机,说:“大清早的也听不到点吉利的东西。”我知道,今天老爸有单生意要签,房地产这东西总要图个大吉大利。

大清早,安诚发来短信说:“你知道尸体的身份吗?”

好久没看到他的短信了,我回复:“知道。”

然后下一条很快来了:“那你知道吉乐那个桌游的卡牌在哪吗?”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想到很久之前似乎有问过这个问题,那套奇怪的桌游是否有卡牌。我回复:“在哪儿?”

“在我这。”

如果张莹不是被那个大学生所害,如果小塔不是因为怕牵扯进我们的事情而拒绝提供任何线索,而是本来他就已经在这里面了,如果刚刚拆迁发现的尸体不是那个大学生的尸体,而是张莹的话……

吉乐掌握着规则,安诚掌握着筹码,而我呢?我用什么来跟他们玩这场拿生命来做赌注的游戏呢?

我知道,吉乐的游戏现在才开始。“垮掉的一代”这种文艺腔只是她的借口,这不是她的动机而是她的目的。我迷茫地看着前面的貌似一路通途,坐在父亲的车里,却开始坐立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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