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人
我愣愣地点了一下头,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她”是指楼管大妈。
“她不允许我们在宿舍楼里养宠物,所以就把我以前养过的所有宠物都偷去了,可是她没想到我这么有恒心,一次又一次地买回新的宠物……最后她忍无可忍了,就用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吓唬并警告我,想让我从此打消继续养宠物的念头……这个变态的女人!一定是这样!”袁婷婷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开始在屋子里兴奋走来走去,还不时地自顾自地小声嘀咕着什么,就好像自己刚刚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连环凶杀案一样。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不是吗?”我感觉袁婷婷此刻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于是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有的,一定有的!让我想想……”袁婷婷说着又开始在屋子里来回打圈地走了起来。
我看到阿灰此刻正缩在笼子里的一角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有些发癫的主人,顿时同情起这只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小兔子来。
“录像!监控录像!”袁婷婷再一次兴奋起来,“我们找保卫室的人要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大厅那里有摄像头监视,说不定拍下了凶手的样子。”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的确,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
保卫室里的保安大都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因此袁婷婷稍施美人计就轻松过了保安大哥的那一关。
晚上值班的是一个个子不高但长得却很正太的年轻保安,简单说明了来意之后,他就调出了昨天晚上我们宿舍楼的监控录像——十一点熄灯之后走廊开始逐渐空了下来,除了偶尔出来去厕所的女生,一楼大厅中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有些不耐烦的袁婷婷干脆直接把录像的播放速度提高了两倍,两只眼睛仍然一刻不离地盯着屏幕。就在录像播放到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一楼大厅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高大肥硕的身材,满头乱蓬蓬的小卷发,微微蠢钝的步伐——楼管大妈的背影出现在了屏幕上,只见她小心地走到大厅边上的走廊那里,伸着脑袋朝左右两边的方向分别望了望,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回到了大厅中央。
我感觉袁婷婷此刻已经兴奋地快要叫出来了,她撑在桌上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眼睛仍死死盯着楼管大妈屏幕上的身影,期待着她的下一个动作。然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屏幕上的影像开始上下不安地抖动着,并在下一秒变成了纯黑的一片。
“喵了个咪的,搞什么鬼!”袁婷婷低声骂了一句,拉长的脸却在下一秒绽放出一个漂亮的微笑,“果然是你,这下被我抓到了。”
“你们怀疑张姨是虐死你兔子的凶手?”保安看完录像之后才恍然大悟。
袁婷婷点点头说:“你也看到了,现在证据确凿,她果然就是害死阿白的凶手。”
保安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漆黑的屏幕,想了想说:“可是监视器只录到了在走廊上走动的张姨,并没有录到她虐死你的兔子啊……仅凭这点就下结论会不会草率了点……”
袁婷婷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头说:“总之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喝东西。”说完她推开保卫室的门就走了。
我转头看看那个保安,看起来他像是有些后悔把录像调出来给我们看,因为袁婷婷有时候发起癫来的确很吓人,尤其是她刚刚那种像是即将展开复仇时两眼放光的表情,确实让人看着有些后背发凉。
我冲着年轻保安点了点头,也推门离开了。
其实比起袁婷婷的推测,我更赞同保安的说法,但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却完全转变了立场。
四
第二天是摄影课外出采风的日子,可是一大早就不见了袁婷婷的影子,她的手机和包包还放在床上,唯一不见的是那台片刻也不离身的卡片相机。难道她一个人先走了?可是为什么不带手机也不留纸条?这丫头太会折腾人了……我一边不爽地猜着袁婷婷到底去哪了一边坐在床上等她。在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没了耐心,把桌上的DV收好放进抽屉之后就提着单肩包和单反相机出了门。
今天阳光很好,是个很适合外出采风的日子。可是不知道袁婷婷那个死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还害得我为了等她足足浪费了两个小时的大好时光。我沿着公园的小路一边走一边拍下身边的风景,一边不爽地在心里暗骂着袁婷婷这个小疯子。
整整一天的采风结束之后,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宿舍。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钟了,袁婷婷还是没有回来,我扔下单肩包,把相机放到书架上,一头栽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没有课,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袁婷婷的床上多出一套换下来的脏衣服,上面还沾着一些类似泥水的污渍,不过看上去已经完全干了。笼子里的阿灰有些发蔫地窝在一边,看来袁婷婷今天又没有给它喂食就再一次地直接消失了。我从袁婷婷桌子下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棵有些发黄的青菜,扯下几片稍微新鲜一点的叶子递到了阿灰的笼子里。
很显然,袁婷婷连同她的卡片相机再一次地失踪了。
没错,自从在监控录像上抓到楼管大妈虐死阿白的证据之后,袁婷婷就变得很不正常:每天一大早出门,到晚上快门禁的时候才回来,回来之后就立即换下一身脏兮兮的外衣,任凭我问她什么也只是简单地摇摇头,然后冲我神秘一笑,“好戏就快上演了。”接着道声“晚安”就直接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几天晚上袁婷婷睡得很早也很安静,估计是白天进行的某种秘密行动太耗体力,让她夜里没有时间再折腾自己了吧。
袁婷婷这样的古怪行为一直持续了足足一个星期,就在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决定要问个究竟的那天晚上,袁婷婷破天荒地提前回到宿舍,怀里抱着我的DV和她的卡片相机。
“用我的DV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从她怀里抢下DV,狠狠翻了她一个白眼。
袁婷婷傻乎乎地笑着,一边拔下充好电的相机电池一边不满地嘟起了嘴巴,“干嘛那么小气啊,不就用一下嘛,我昨天忘记给相机充电了。”
我有些怀疑地盯着袁婷婷,接着问道:“你这些天到底都干什么去了啊?再不跟我坦白我可要翻脸了啊。”
“哎呀,别着急,我就是打算今晚跟你说的呢。”袁婷婷打开卡片相机,点头示意我过去。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看着袁婷婷相机里的一组组相片,拍得都是同一个女孩——或者说,同一个女孩身体的不同部位。
我惊恐万分得看到相片里被虐待地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孩,倒抽了一口凉气。
女孩稚嫩纤细的胳膊上满是伤口,有的像是刀子划出来的,有的像是皮带抽出来的,有的像是被人狠狠拧出来的……她的脸上也布满了青色和紫色的淤痕,嘴角还留着已经干了的血渍,一双硕大空洞的眼睛几乎占满了那张干枯瘦小的脸蛋一半的位置。
“这是……”我从来都不敢想象世界上竟有被人虐待成这样的女孩儿,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几乎已经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那个虐待她的人,一定会被雷劈死的,我恶毒地在心里诅咒着。一时竟感到了一阵晕眩,便立刻从相机前抽回了脑袋,瘫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呼吸着每一寸可以呼吸到的空气——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这几组相片对我的震慑力远远超过了那天惨死在墙上的血淋淋的阿白。
“很震撼吧?”袁婷婷放下相机,走到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继续说,“你知道这女孩儿是谁吗?”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是那个变态老女人的女儿。”袁婷婷咬着牙狠狠地说,“那个老女人的确是个变态没错。我知道上次看完录像之后,你们都不相信我的推测,但是直觉告诉我,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老女人!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跟踪她,目的就是找出证据证明她犯下的变态罪行。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发现,每天晚上六点左右的时候,她都要离开学校两个小时,并拜托食堂的一个奶奶帮她照看一下宿舍楼大门。所以我就带上相机一路跟踪她。她每天都会乘二十分钟的十三路公交到终点站,然后下车走到附近一座村落的一间废弃的房子那里——我猜那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那天我一路跟她到那里,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亲眼目睹了她对自己女儿惨无人道的折磨和虐待……她有时候甚至会一边虐待自己的女儿一边骂着我们学校里一些女生的名字。我想她一定是疯了,把自己在学校里的情绪发泄到已经被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女儿身上。”袁婷婷激动地说,我看见那种熟悉的光又开始在她的眼睛里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