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

文/黑桃

“俄罗斯警方成功破获一起团伙贩卖人体器官案。

“15日凌晨两点半,几声枪击划破了索非亚医学院的宁静,正在巡逻的两名警员迅速赶往事发现场,却惊见一番地狱般的景象:几名男人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但死因却是被割破了颈部大动脉,失血而亡。不足二十平米的实验室被浓稠的血水淹没,腥气扑鼻。四周掉落着碎玻璃片与未化完的冰块,还有些许散落的人体组织,其中有两对肾脏,一对心脏和少许脑浆。

“一名满身是血的亚裔女子正站在实验室的停尸台上,一针一线地缝合一名少年后背上的伤口,见有人闯入,仍然视若无睹。

“警方迅速将少年与另一名昏迷的年轻人送往附近医院。实验室的角落里还放着几个黑色的口袋,里面装有两具被开膛破肚的死尸,皮肤仍有余温。正在这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名中枪男子似乎还有呼吸,他出现求生的本能动作时,这名亚裔女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他致命一刀,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警方迅速控制了亚裔女子,并且怀疑这是一伙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由于某种原因产生了内讧。在此之前,俄罗斯已发生多起人体器官案件,类似案件在其他国家也接连不断,人体器官贩卖已日趋成为国际犯罪的又一大课题,本台将会继续跟踪报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视,直到新闻节目全部播放完毕,我的眼前似乎还晃动着那名穿着血衣的年轻女子,她的长发漆黑如墨,目光明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那只是一个随时等待注入灵魂的躯壳。

原来是她。

一、古怪的病人

这名女子曾经是我的病人,她的名字叫鱼凫,出身于天使孤儿院,曾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在她十四岁那一年,孤儿院把她送到我这里请求治疗。孤儿院的院长说:“这个孩子从小就睡不安稳,总是发出古里古怪的声音。最近几天有些变本加厉,总喊着杀来杀去的话……总这样的发展下去,对其它孩子也是一种伤害。”

我微笑着点点头,不远处的女孩怯生生地看着我,圆圆的眼睛像一只兔子。

“当然,我并不认为她是精神病,只是觉得她需要进行心理辅导。可是孤儿院的心理医生只能做些简单的辅导,没有人会像您这样专业,怕弄巧成拙,反而不好了。”

“我懂得您的意思。孤儿院要照顾这么多孩子也不容易,除了药物以外的诊疗费用,我就不收了。”我保持着微笑,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者。

“那太感谢您了,您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一定会给您送感谢信的。”孤儿院的院长紧紧握住我的手。

“您客气了。”我有很多钱,根本不在乎这一点诊疗费,而慈善的名气才是最重要的。我又瞄了那女孩一眼,看见我带领的实习生柏林正蹲在地上跟她对话。不知听到了什么,她忽然羞涩地笑起来,美得像一枝不经尘世的花朵。

柏林这个孩子,还有三个月就可以拿到索非亚医学院的学位证书。他稳重又好学,应该有很远大的前途,只是人有些固执,经常吃力不讨好。

我翻看着鱼凫的病历表,都是些头痛脑热的毛病,偶尔还有耳鸣的问题,只是这些都是小毛病,构不成心理障碍。而孤儿院的孩子的童年与有父母呵护的孩子肯定不一样,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理问题,大部分都能够随着年龄增长自行排遣,也有些会压抑在心底,在心理防备最薄弱的时刻爆发。鱼凫就像这样,精神压力只有在睡梦中才会释放出来——不过,要真是这样的原因,孤儿院的院长也不会找我了。

她到底在喊些什么,让院长如临大敌呢?

二、她能听到命案现场的声音

我给鱼凫重新作了一个记录档案,并且叫柏林陪着她,不给她任何压力。打开房间里的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她这一天倒是十分开心,像个正常十四岁的女孩子那样,抱着毛茸茸的小熊,喜欢颜色鲜艳的花朵,同时也会惧怕蜘蛛和毛毛虫。没有人的时候,她会一个人默默地抱着小熊,不声不响地坐在床上,有人给她送饭时,她会好奇地盯着来人,目光明亮,脸孔泛出健康的粉红光泽。

我实在看不出她哪里不对劲,或许这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到了晚上,柏林几乎彻夜没睡,一直陪在我身边,大部分时间他都面对着枯燥无味的监控录相,比对着每一位病人的记录档案。正在这时,翻来覆去的鱼凫忽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声。

我和柏林抬头看向监视器,只见鱼凫猛然跳起来,用被子紧紧将自己裹起,不断尖声喊叫着。我连忙朝她的病房冲去,走廊上已有几个被惊醒的病友把脸贴在房门的玻璃上探头探脑,映着昏暗的地灯,那几张扭曲的脸分外恐怖。

被惊醒的值班护士打开了病房的门,地灯的光线透进来,那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女孩鱼凫瑟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即便这样昏暗的光芒下,我也看出她的脸色如死人一般地苍白,这骇人的表情不是伪装出来的,她是真的害怕。

我把灯打开,让洁白的光芒充斥整个房间,再缓声问她,“做噩梦了?”

鱼凫不看我,却看向实习医生柏林。柏林点点头,稳定着她的情绪,他问:“小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做了什么梦?”

鱼凫还是不回答,只是四下惊恐地望了望。见此情景,我还以为她出现被害妄想症的症状,安抚她道:“小凫,不要害怕,这个房子很牢固,还有小熊陪着你,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鱼凫依旧不说话,眼圈却开始发红。

正当我想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哭了起来。她说:“海棠街有个女人被丈夫杀了,你们快去救她!”

柏林眨了眨眼睛,继续轻声问她:“你说有人被杀了,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拨通报警电话说是海棠街的槽子胡同。现在……现在她要死啦……”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听到的。”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海棠街,窗下的草坪中也没有人,她从哪里听到的?于是我继续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谁告诉你的?”

鱼凫低头道:“快睡着的时候,她在我耳朵里大喊大叫。”

“耳朵里指的是……大脑吗?”

“您真会开玩笑,耳朵和脑袋怎么会一样呢?您知道耳鸣吧?耳鸣从哪里出声的,它就从哪里来的。”

我明白这才是病人病发时的情况,她刚刚处于睡眠中,也许做了一个有关杀人的梦境,最终把这梦境与现实混淆在一起——梦境所展示出妻子被丈夫所杀,是不是鱼凫的家庭曾经出现这一幕惨剧,而人对自己都有保护的本能,当现实不能承受时,就会选择性遗忘一些事情;或者当时她很小,根本不记事,这幕惨剧倒映在她眼中,成为不可磨灭的一道阴影。但凡阴影都会藏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也就是人的潜意识中,只有特定条件才会被激发。

我让柏林留下来安抚鱼凫,自己则去了一趟天使孤儿院调出鱼凫的档案。只有收集齐资料才能进行准确的判断,鱼凫究竟在几时来到孤儿院?

她是否亲眼目睹了某个案件?

三、所谓的特异功能

深夜到访天使孤儿院,孩子们都在沉睡着,那些妈妈都住在孤儿院里,很快就帮我取出了鱼凫的档案资料。

档案上写着鱼凫的身世:她是被人丢在孤儿院门口的,浑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银鱼,头尾之间有层层叠叠的鳞片,可以自由活动。但这种手工艺品在集市上到处都有,无从寻找。于是,孤儿院便给这名女婴取姓为鱼。

鱼凫的档案不过如此,完全都是官方的简历,也有些心灵手巧的天份,像折纸比赛第一名,翻绳子第一名之类的嘉奖。而孤儿院的孩子们虽然没有父母,却不缺乏疼爱,从没有出现过血腥死亡的恶性事件,也不会有人故意将这种事情讲给孩子们听,他们如同天使一般无忧无虑地长大。

1 2 3 4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