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人
文/白小千
楔子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躺了多久，只知道每当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从破旧的玻璃窗外射进来的几缕冰冷阳光。
静静地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女孩整理了一下混乱不堪的记忆，然后试着翻了个身——一阵剧痛袭来，她以刚刚翻过身时的姿势趴在脏乱不堪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只要用力呼吸就可以减轻身上的痛苦一样。
这一招好像真的有效，几分钟之后，女孩就扶着身边的桌子从地板上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她卷起衬衫的袖子，露出了两只布满大大小小伤口的纤细的胳膊，伤口中的有些已经结了痂，有些还在渗出血来。
在桌边站定之后，女孩摸索着走到门边，先朝着地板上的什么东西狠狠踹了一脚，然后拉开大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一
袁婷婷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儿，她最喜欢的就是像小猫小狗小兔子这种既乖巧又可爱的小动物。所以在某个星期五的晚上，当逛完夜市回来的袁婷婷手中多出一灰一白两只小兔子来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心诺，看看我今天淘到的宝贝……”刚一进门，袁婷婷便扔下手中乱七八糟的购物袋，只提着那只装着小兔子的笼子冲到我面前兴奋地说。
“哦？兔子啊……”我放下手中的相机，从床上跳了下来。
婷婷用力点点头，把手中的笼子轻轻放到了我床边的椅子上，然后半蹲下身体，无限爱怜地盯着笼子里两只楚楚可怜的小兔子，我想那种表情除了“痴迷”之外，再也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你又要养兔子？”虽然不惊讶，但我还是不能理解袁婷婷在养宠物方面经历了N多次失败之后，仍然有信心继续从夜市往宿舍楼里搬她的“宝贝”——没错，袁婷婷把她养过的所有宠物都叫做“宝贝”。
“对啊，不然我买它们回来干嘛？”袁婷婷一边给她的兔子喂食一边说。
“吃啊，烤兔子，先喂肥了再烤。”我坏笑着说。
“什么！？你这个邪恶的小魔头——”说着袁婷婷重重地给了我一拳。
“喂——来真的啊？痛死了，我开玩笑呐……”我揉着肩膀给了她一个白眼。
袁婷婷没理会我，继续给她的那对宝贝喂吃的，还一边傻笑一边哼着一首老掉牙的儿歌。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床上继续摆弄起我的相机来了。
我和袁婷婷都是摄影系的学生，我喜欢拍风景和人物，她则喜欢拍各种花草和小动物，所以每一次买回来的宠物，袁婷婷都会不厌其烦地为它们拍上一整套的“写真”。我想，一个喜欢用相机记录下生活中这些美好事物的人，一定是个充满爱心的人。没错，袁婷婷的确很有爱心，而且她不仅是个有爱心的女孩儿，更是个有恒心的女孩儿。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袁婷婷直接无视楼管大妈贴在公寓告示栏里面“禁止在宿舍楼内喂养宠物”的告示，并从宠物店抱回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咪，可是没到两个星期，那只猫咪就失踪了，为此袁婷婷哭了一整天。一个月之后，她又从外面买回一只纯白色的小狗，并发誓要看好它，没想到两个星期之后，那只小狗仔也丢了。我记得小狗失踪的那天袁婷婷还一边哭一边对我说“明天是小狗一百天生日……”在那之后袁婷婷还养过几次猫咪，不过不幸的是，所有猫咪最后的结果都和第一只一样——莫名其妙地失踪。起初袁婷婷还一口咬定是被楼管大妈抱走了，但是由于证据不足，又不敢直接向楼管大妈挑明去问，最后她终于认输，并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养宠物了，我还激动了老半天并赞扬她的决定有多么明智——不是我不喜欢小动物，只是要在原本就不宽敞的二人间学生宿舍里为宠物再开辟一块地盘，的确有些困难，况且我和袁婷婷的宿舍位于一楼，随便开个窗什么的就可能给她的宝贝提供“失踪”的机会。在那之后，袁婷婷也的确消停了一段时间，每天只是看看自己为以前的宝贝们拍过的相片，却并没有再提要继续养宠物的事情。我原本以为她的宠物情节会就此画上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可是没料到第二学期刚开学，她就又提着一对兔子风风火火地宣布自己要开始重操旧业了。
这是我预料之内的事情，因为袁婷婷不仅有爱心，更有恒心。
二
然而袁婷婷的爱心与恒心却在不久之后再一次地遭到了毁灭性地打击。
买回兔子的第二个星期一早上，起得有些晚的我和袁婷婷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包，嘴里叼着面包准备一路跑去教学区赶早上一二节的专业课，然而刚走到公寓的一楼大厅，就看到左边的墙角那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女生。她们有的神色惊恐，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挤进去看了一眼之后干脆直接跑出来冲进洗漱间呕吐起来……
一向爱凑热闹的袁婷婷好奇地走上前去，从人群中探进去一个脑袋想看个究竟，然而热闹没看成，袁婷婷却在下一秒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阿白！这是谁干的！谁这么残忍！”
我慌忙挤进人群也向里面看了看，眼前骇人的一幕顿时让我明白了一切——血肉模糊的阿白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方式钉在了雪白的墙壁上。它的两只耳朵已经被人切掉，四肢则是被人最大程度地展开，连同那个已经破碎不堪的小脑袋在墙壁上被摆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大”字。
我转过头干呕了几下，突然想起最近在网上流传的美女大学生虐兔子的变态视频，顿时胃里不舒服地翻腾了一下。
而袁婷婷则完全变得歇斯底里以至于最后苍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开始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起来，任凭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围观的女生大多是因为早上有课才会在这个时间起床，所以当楼管大妈带着学校里的两个保安赶到的时候，周围的女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毕竟这种血腥的场面也没有什么值得多看的地方。然而袁婷婷却仍然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吐出一些诅咒凶手的恶毒话语来。
“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养宠物，你看你看，现在出事了吧，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楼管大妈一边碎碎地抱怨着一边用厌恶的表情睥睨着惨死在墙壁上的阿白。
我看见袁婷婷狠狠地瞪了楼管大妈一眼，楼管大妈就立刻闭上了嘴，然后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催促着保安把阿白的尸体处理掉。
袁婷婷眼睁睁地看着保安把血淋淋的阿白弄走之后，有些木讷地坐在原地开始发起呆来。我想她大概也是哭累了，于是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半哄半骗地把她拖回了宿舍。
那天我陪袁婷婷翘了一整天的课，袁婷婷从早到晚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望着笼子里仅剩的那只兔子阿灰发呆。
傍晚的时候，袁婷婷终于开口说话了，“心诺，你说保安会把阿白送去哪里？”
“大概是埋了吧……”我不太确定地说。
“我早上真是傻了，我不应该让他们把阿白抱走的……我……”话说到一半，袁婷婷又放声大哭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拼命在大脑里搜索着一些可以安慰她的话来。我承认拿人开涮是我的强项，但是安慰人我就不大在行了。不过好在我们这栋宿舍楼的隔音效果特别好，所以即使是袁婷婷现在发出的这种惊天动地的哭声也不会影响到隔壁宿舍的人。
然而即便如此，剩下的那只兔子阿灰还是无法抵挡这高达几十分贝的哭声，开始在原本就不宽敞的笼子里不安分地来回挪动着。我坐到袁婷婷的身边，刚开口想说几句刚刚在脑子里搜刮到的可以安慰她的话，她却突然不哭了，然后像是顿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对我说：“一定是她干的！就是她！”
“她？她是谁？”我一头雾水地看着袁婷婷，发现她哭得通红的眼睛里此时正跳动着一种兴奋的光。
“那个变态老女人。一定是她！”袁婷婷抽了张纸巾用力擤了一下鼻子，接着说，“你没看到她今天看阿白时的表情吗？一脸的嫌恶。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看到小兔子被虐死成那样心里都会难过一阵的吧，可是她呢？她居然还能说出那样的话……你说，除了她还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