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之光
文/西河
我们一度梦见彼此是陌生人。
醒来时发现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
————《飞鸟集》
1.失落的往事。
此时正值春季的午后，明明阳光灿烂，耀眼眩目，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她试着拉紧衣领，寒意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一个小小的破败的火车站台，候车的乘客寥寥。
她的左手边站着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提着一个小小的旅行袋，不断地皱着眉头看手表。
她捏着手中的纸，犹豫了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询问：先生，请问……到三点了吗？”
那人似乎并没有听见，依然一会儿看着手表一会儿焦急地望着铁轨的远方。
“先生，请问……到三点了吗？”她加大嗓门又问了一遍，然而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周围也没人注意她，全都只是焦急地等待着火车的到来。
明河皱着眉，伸出手欲碰碰旁边的人好引起他的注意，然而她却看到她伸出的手根本碰不到别人的身体。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再一次徒劳地挥动双手，结果依然碰不到任何人。她被吓得呆愣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过了很久，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一个异于常人的鬼魂。
大概因为鬼魂是无形的，所以怎么也碰不到别人的身体吧。
其实对于鬼魂的定义她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这个样子大概更适合用幽灵来称呼吧！
明河努力试着唤醒脑海里的记忆，但过往一切就像迷茫的雾，看不见任何东西，模糊一片。
她压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在这里又是在等谁。
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从她有意识以来自己就已经站在这里了，身边什么东西也没带，只有手里边紧紧捏着的一张纸。
纸上这样写着：明河，下午三点在火车站等我，不见不散！
“明河”大概是自己的名字吧。
对这既没有署名也没有时间的纸上的字迹明河有一种熟悉感，但这个“我”是谁、“我们”又要一起走去哪，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周围表情淡漠的人群，她只能悲凉地不断提醒着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风在空荡的站台吹来吹去，她总觉有种寂寂薄凉萦绕在周围挥之不去。
不远处传来铁轨撞击的声音，火车还没停稳，周围的人都迫不及待地跑向车门，明河捏紧手中的纸，下意识地跟着人群上了火车。
她等的人会在这车上吗？
或者，会在这旅途的尽头等着她吗？
2.旅途。
火车上人不多，明河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一个很年轻的男子。
明知道他不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明河还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没有回答。
明河自顾自地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了那里。
那男子只冷冷地瞟了眼其他上车的乘客，便转过头看着窗外远方的风景。
在他偏过头的瞬间，明河看见他被黑色刘海遮住的眼睛，黝黑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一种淡漠冷然的光。
这淡漠冷然却与站台上的那些人不同。
几分钟后，上来一个比那年轻男子稍小一两岁的女孩，坐在年轻男子旁边的位置上，大概是独自出来旅行的学生，显得既兴奋又好奇，一双灵动的眸子到处打量。
明河仍旧打了个对方听不到的招呼。
火车终于重新缓缓开动，看着窗外的风景如风般掠过，明河淡淡地笑了笑。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依然看着窗外，丝毫不在意身边坐着的是谁。
也许他非常喜欢从窗口看向远方风景的感觉。
“请问，这趟火车的终点是什么地方？”
明河听见自己的声音空灵地响起，没有人听得见，自然也没有人回答。她无所谓地笑笑，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那个小女孩儿略带羞涩地打量着旁边坐着的年轻男子。
大约是察觉到了旁边过于炙热的视线，那人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儿，目光中带着询问。
小女孩儿忽地红了脸庞，眼神不安的游移着，支支吾吾地开口：“那……那个，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哪一站下？”
那人却不回答，只是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风景。
明河看了看女孩期待的神情，再看那个人淡漠的神情，忍不住替那女孩不平，嘟哝了句：对待女孩子要有礼貌才行啊……
许久没听见回答，女孩儿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挫败地撇了撇嘴，正想放弃，身旁蓦地响起冷冷地回答。
“终点站，洛里城。”
“真的吗？”放佛受了莫大的鼓舞，女孩儿的声音满是欣喜，“真巧啊，我也是哦，也是到洛里下，看来我们能一直同路了。”
年轻男子不置可否。
“我也到终点站呢。”明河笑着回应。
“看来我们很有缘呢。”女孩儿的声音就像山间的清泉，泠然动人，“我叫凌月，你呢？”
凌月期待地注视着身旁的人，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啊，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深沉的眼眸，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那种疏离淡漠的气质，这一切都对凌月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她一直坚信，只有有着深刻内涵和过往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气质。
“纪航。”那人的回答依旧简练冷然。
“我是明河。”明河看着对面的两人介绍到。
“纪航吗？这名字真好记。”凌月丝毫不介意纪航淡漠的态度，“这次是我第一次单独旅行，家里只允许我做一次短途旅行，原来没准备搭火车的，呵呵，不过幸好搭了这趟火车，遇见了你。”
说到后来，凌月的声音越来越小，丝丝红晕染上稚嫩清丽的脸庞。
明河听完哈哈大笑，乐不可支，这叫凌月的女孩儿在心仪的人面前，显得如此的单纯可爱。
火车旅行吗？明河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些片段：小小的火车站，背着包的年轻女孩儿，被人紧紧牵着的右手，左手捏着的火车票。
那女孩儿是自己吗？那，那个紧紧牵着自己的人又是谁？自己当时是要去哪里？那应该是自己关于火车旅行的记忆，但是为什么自己只能记得这么多呢。明河苦恼的咬着嘴唇。
凌月转过头去看纪航，却见纪航闭着眼睛头靠在窗户边上休息，大概是倦了，皱着眉很累的样子。
凌月不敢再出声，心里有点侥幸纪航大概没听到她刚刚大胆告白的同时又有点失落。
车厢里突然陷入沉寂，人本来就不多，有人在看书，有人戴着耳机在听歌，有人在睡觉……凌月只是出神地看着纪航好看的侧脸。
“呐，请问，你知道我要等的人在哪吗？他会不会在那个叫洛里的终点站等我？”明河像在问凌月，又像在自言自语。
凌月当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也没有其他人能听见。
明河失望地转过头，看着窗外风景如画，阳光盛大，只觉得满心满身尽是空荡虚无，这繁华世界与她再没有关联。
她只是一个失了忆的鬼魂。
明河这样想着，竟觉得眼眶发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原来，鬼也是会哭的。
明河伤心良久，等回过神来才看到纪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而凌月头靠在纪航的身上睡着了，睡相可爱，安然美好。
纪航皱着眉，不知道该不该移开靠在他身上的凌月，犹豫良久，还是任由她靠着。
明河见状，咧着嘴笑开，幸灾乐祸的样子。
纪航突然毫无预兆地看向明河所在的位置。
明河一惊，伸出手在纪航面前试探的晃晃，纪航并没有什么反应，明河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叹了叹气。
试了无数次，还是无法想起过去的任何事情，明河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突然瞥见纪航的颈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过一丝银白的光芒。
那是一条银色的链子。
链子被纪航的衣领遮住，只有一部分在火车的晃荡下若隐若现，链子的样式很特别。明河痴痴地看着那链子上雕刻的花纹，受了蛊惑般地伸出手，想触碰下那链子，却在快到碰到的时候缩回了手，她怕被纪航感觉到那源自于她身上的冰冷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