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之花

“不要随便用‘症’。”老师看着我的观察日记不忘纠正我错误。“她父母来了吗?”

“应该在路上。”

“苏靓靓呢?”

“在看守所。她从汽修店搞了一只锤子,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去砸墙,谁也拦不住。邻居着急报警了。”我简单地说了一下下午的情况。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不然他的父母和她还有咱们就都没好日子过了。”

“嗯?”如果这样的办法不是下下策,老师早就提了。

“杀了爱德华。”

6.

“杀了爱德华?老师真会开玩笑,我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东西。”

“你见过红外线吗?其表现形式在计算机的光谱数据里。你见过通货膨胀吗?其表现形式在物价上涨等方面上。你见过爱德华吗?但是其表现形式在苏靓靓对你阐述的一切。”他合上观察日记,把那些整理好交到我手上。他说:“把以前那几本日记还给苏靓靓。”

“然后要怎么做?”我记得有些案例上有人格分裂的患者自己杀死自己人格的情况,但是这种医生杀死别人幻想的情况我只能理解为老师那句话只是一种比喻或者夸张。

“让警方砸开那墙。”

“他们又没病。”我说。

“这是为了治病,你这么对他们说。”

实际上我需要对她父母这样说,只有监护人同意警方才能帮忙。

可想而知,苏靓靓的妈妈冷笑一声,骂我有病。随后把病情恶化之类的所有事情一股脑推到了我身上。

“如果不顺着她的意思砸了那墙,她会从烦躁转为暴力的。难道你真想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才甘心?”我说。

这时候,苏靓靓的父亲似乎已经与警察谈妥,不管这女人的脸扭曲成什么样子,拉着苏靓靓去砸墙了。这可引了不少人围观。

苏靓靓爸爸说:“这墙砸了,咱就别闹了行不?”

苏靓靓说:“砸了就真相大白了。”

于是那墙被砸开了。果然有一个空洞,从里面,警察发现了一些衣物和血迹。如果说这是藏尸的地方,那么尸体已然消失,如果说不是,为什么凶手要把墙开这么大一个洞却只丢衣物?众人傻眼了。

苏靓靓大叫着:“这回你们相信了吧?那个你们看不到的植物是存在的!”她似乎能看到那植物在墙里面的触角,又惊又怕。

一个警察从工作本中取出一张少年的照片,摸着她的头说:“这孩子已经失踪四年多了,当时只有他父亲和他住在这间房子里,这孩子失踪后那位父亲就搬走了。现在看来,凶手应该就是他父亲了。谢谢你。”

我们从警方手里四年前的一张报纸上看到了那则寻人启事,那粘着血迹的衣服正与报纸上的那寻人启事上的照片相符。所有人都惊呆了。

自真相大白那天爱德华就死了。老师说,爱德华是随着真相大白而死去的。

在那之后很久我去那个城市探亲,又顺路拜访了一次苏靓靓,当然,还是习惯性拿着笔和纸。这让她妈妈非常反感。但是也并未多说。

毕竟苏靓靓顺利地升入了高中,生活也步入了正常轨道。

7.

“你还把我当成病人?”苏靓靓穿着校服,翻着我对她的观察日记,边看边笑。

“你不要觉得自己演得很好,我就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爱德华。当你发现了你误会了爱德华之后。”我说。

“他死了。他是植物,不是怪物。虽然不同表象世界里的那些植物,但是种子、开花、结果、种子,还是按照这样的生长规律。爱德华也会死,在我弄明白真相之后死去了。”她说。

“尸体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他应该是当年那个凶手买来能吃掉尸体的植物吧。当然,听起来挺离谱的。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殉葬方式,咱们常见的是火葬,现在发达国家有用化学物质来处理尸体的手段,虽然不普及,确实有,而这种,你姑且就理解为一种放射线消灭尸体吧。但是在我看来它是植物。”

“就是毁尸灭迹用的呗。”

“没错。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

“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直到真相大白也没人相信我的话。”

“因为他们看不到。人类就这这么简单的生物。”

一种天生以尸体为食的生物,警方用尽一切方法把尸体失踪的事情推给了无形的盗尸者。

“走吧,我顺路送你上学。”我看了一下表,差不多该去车站了。

“可是我有自行车。”苏靓靓说。

她坐在自行车的后面,突然又说起爱德华,她说:“爱德华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为了拯救我的灵魂才会死的。”

“不至于吧?”

她说:“如果他还活着,我说不定现在会在医院的重症病房呢。它本身没有错,而是我让他背上了过错。”

我心里突然特别难受,当时不理解为什么老师要把简单的治疗说成杀了爱德华。原来,在我们看来没有存在过的爱德华,对苏靓靓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她在学校门口微笑着与我道别,她说:“恭喜你成为医生。”我看着她颈上随风而动的透明水滴形状的项链,想,也许在能看到爱德华的苏靓靓眼里,项链里有一颗种子,那颗种子是果实之后的纪念。

还记得那名字在字典上的意思,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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