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森狂想曲
文/清爽柠檬草
【楔子】
“今天真的很开心,我在图书馆偶遇了一个很帅又知识渊博的人,我们互留了手机号,成为朋友。可他为何不愿透露姓名呢?”
“他向我告白,我说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接受,可他竟只微笑摇头。唉,谁叫我已经迷上他了呢,他有种很吸引人的气质。最后我还是很不争气地同意了。没想到他甚至不让我把我们在交往的事跟别人说,这个人真是……唉。但他对我的确很好。”
“自他告白后我们就总腻在一起,他真的很温柔贴心。只是我好像疏远小鹭了,感到有些对不起她啊,我这见色忘友的家伙!”
“最近不知怎么心情总是很差,哪怕他陪我久久地聊天、带我到处玩也无济于事。我这是怎么了?而且,我总觉得周围的人对我不怀好意……”
“不……我受不了了,他们都想害我……”
【1】
暑假对大一学生来说是很美好的时光。有人打工赚钞票;有人回家吹着空调上网,偶尔约朋友出门;还有些对学术兴趣浓厚的,抓紧假期时间了解些与所修专业无关但自己感兴趣的知识。谭鹭在去年暑假属于最后一种,从图书馆借来很多砖头似的专业书籍啃来啃去。
在本地大学读书,谭鹭回家很方便,不过周末她更愿留在学校泡图书馆,只在寒暑假回来。每次回家母亲都唠唠叨叨嘘寒问暖,对这独生女的疼爱可见一斑。
这种溺爱也在情理之中,谭鹭的父亲几年前有了外遇,被那女人弄得鬼迷心窍了坚决要离婚,最后母亲得到女儿的抚养权,一人支撑整个家庭。那段时间的争吵曾一度令谭鹭变得很阴郁,很长时间后才快乐如初。母亲总觉亏欠女儿,离婚后便更是对她百般宠爱。
但今年她很快就对于女儿回家这件事感到头痛了。
“妈,明天带我去趟医院吧,我这两天肚子总是疼得要命,也许是得阑尾炎了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吓坏了她小时候出个门都生怕她磕了碰了的母亲。母亲立马把钱包塞得鼓鼓囊囊带她赶往最近的大医院。
医生在谭鹭肚子上揉来揉去时,无论按哪儿,问她“疼不疼”,她总是非常肯定地点头,几番检查过后,年轻的医生一头雾水,表示从结果来看她一切正常,只说了些要她好好放松精神的话。
谭鹭不满意地大吼大叫:“医生只会说这些废话的话还要医院干吗!”母亲手足无措,对脸色阴沉的医生歉意微笑着拽走了女儿。
之后的一星期,谭鹭又先后称她也许有脑瘤、长了蛀牙等等等等,母亲已由起初一听她病了就十分着急变成听到她说自己得了再严重的病也不信了,只给她买药,不愿再带她就医。
谁知几天后谭鹭在她面前伸出了血流如注的手臂。如果去医院不是手段反而是目的,这实在是很充分的理由。
匆匆忙忙赶往医院。急诊。谭鹭缝针时断断续续的尖利惨叫简直如千针刺痛着母亲。伤口没一会儿就缝合了,可谁看得见一位可怜母亲滴血的心呢!
回家路上,母亲问她怎么弄的,她竟大大咧咧地笑了,似乎刚才惨叫的人不是她似的,“晓倩被人欺负,我为她打了一架。”
母亲大惊失色,一把抓住谭鹭的肩拼命摇晃,“殷晓倩?!小鹭,你清醒点!她已经死了!一年前你还跟我哭着说难以相信她就这么走了呢!”
谭鹭瞬间变色,挣脱母亲,“你怎么这么咒她啊!怎么每个人都巴不得她死?”
她一气之下跑开了,已逐渐衰老的母亲狼狈地追着,回家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电脑前对着喜剧片没心没肺地笑才放下心。只是见她抓起手机一口一个“晓倩”地煲电话粥,又感到惊疑恐惧。
母亲只当谭鹭是突然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伤心过度以致精神不稳定,生怕她又有什么惊人之举,后来依着她带去了很多次医院。母亲头顶的愁云完全没有影响她晴空万里的心情,她似乎没以前懂事了。
直到有一次,一位内科医生翻了谭鹭前几次看病的病历,在谭鹭去抽指血时对留在诊室的母亲建议:“也许你该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2】
谭鹭自然发疯般地抗议,就像醉了的人絕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一样。她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当然是真觉得难受才去医院的,凭什么说我精神有问题啊,没准是那家医院仪器有问题呢!”
母亲见昔日乖巧懂事的女儿如今这副疯癫模样,心里异常酸涩,每个夜晚都躲在自己房间里低声呜咽,但第二天依旧强颜欢笑地拼命哄着谭鹭,苦苦哀求。
可谭鹭这次出人意料地倔强。母亲请来的每个心理医生来过一次后都落荒而逃。
她就像只气炸毛的小鸟,疯狂攻击所有认定她有病、要给她治疗的人。第一个被她挥舞着扫帚赶了出去;第二个一推门就被迎头浇了桶冷水;第三个喝下了她假意甜笑着端来的掺有泻药的果汁,第二天十分虚弱地来电表示放弃。
有一次,母亲把门拉开个缝隙偷看,竟见她假装要削苹果,突然出其不意地把水果刀架在医生脖子上威胁:“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那个还在实习期的纤弱女孩脖子上已经微微有血珠儿渗出了,吓得瑟瑟发抖,逃也似的离开。而谭鹭呢,拿起手机按几下放在耳边,得意地笑问:“晓倩,你猜我这次又是怎么赶走那觉得我有病的疯子的?”
诸如此类。所有来访前十分自信的心理医生,来过一次后都死也不愿再来。絕望淹没了母亲。
这段时间谭鹭更不安分。某日,母亲去厨房拿水果时竟看见她用水果刀在自己手臂上划着,惊诧又焦急地大喊出声,上去一把夺过刀以防她伤得更重,惊疑的目光却只对上女儿无辜的眼神。“去医院吧?”谭鹭甚至有些兴奋地询问。她一言不发地替女儿包扎好,又回卧室掉了半天的泪。
母亲一筹莫展,才几天就消瘦了不少,既怕这样放任下去,谭鹭的心理问题会越来越严重,又怕总联系到没水准的心理医生,解决不了问题反倒让她情绪越发不稳定。
一天,她做完饭胡乱扒拉两口就又抱着一线希望趴到电脑前。屏保消失后出现的页面,是一个名为何靖轩的人的博客,上面有他提供心理服务的信息,年纪轻轻,要价却比同行略高。她搜索这个名字,发现他竟很有名气,是个高材生。
她抱着微薄的希望做出第N次联系。他似乎很忙,占线很久才打通他的手机。她本想,名气这样大的心理医生也许会有很多病患,会不会抽不出时间来治谭鹭呢?但何靖轩听了谭鹭的大致情况后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进行治疗,更令她喜出望外的是,何靖轩竟没有遭受谭鹭无情的驱赶,她似乎非常能接受这个年轻的心理医生。或许年龄相仿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
房间里,谭鹭一脸好奇地打量何靖轩,“你给人的感觉和他们都不一样耶。”
“是吗?哪里不一样?”他微笑耸肩。
“他们也很温和,但很虚伪。你不一样,你的开场白不是问这问那,却是‘很高兴认识你这么可爱的朋友’。你把我当正常人看,还送我礼物。”谭鹭抱着趴趴熊玩具,爱不释手。
“真荣幸。不过请原谅,出于职业精神,我也只能切入正题咯。你有没有过生重病的经历?”
“从没有过。”谭鹭又一脸不满,“你怀疑我是对疾病有心理阴影?被我下泻药的那个医生也这么说。”
“哦,当然不。我相信你。只是身体不适不一定是生理原因导致,情绪不佳、心理压力等也可能造成不适,我是在帮你寻找能根治你的不适的方法。”何靖轩半真半假地哄着,第一次见面,先取得信任比较重要。
谭鹭的神色缓和下来。后面的话她没听进去,只那一句“我相信你”便讨得她的欢心,“那现在要做什么呢?”
“今天就闲聊一会儿放松心情。下次你到我的心理诊室来再开始正式治疗。”
“你真像我最好的朋友,她也是这么温柔。可是我身边所有人却都信誓旦旦对我说她死了。我明明还天天和她通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