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

必欢淡淡看了她一眼，没答话。不承想阿曼一语成谶，没几天，必欢得到了一个角色。在某个导演的电影里，演了一个没有台词的大小姐，出场不过几秒钟，但这在当时，给在水一方带来了震动，连唐六爷都亲自张罗，为必欢开了一个庆功派对，请来了上海滩无数名流。

必欢在那一夜第一次风头无俩。我觉得阿曼一定会很生气，但她却什么表现都没有。果然没过几天，随着那部电影淡出人们的视线，必欢的名气也逐渐消弱，还是阿曼，趾高气昂地稳坐着在水一方的第一把交椅。

我呢？我外在不如阿曼，性子不如必欢，就连润珍身上那股子敢挣敢要的劲儿也没有。我太平凡了，如果说他们三个是星河中的星子，那我或许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别说发光了，半点能量都没有。

【三】

唐六爷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很少来在水一方，毕竟在上海滩，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生意。但这次亲自来，是为了带一个消息给我们。当时他坐在沙发里，认真看着我们四个，“你们几个跟了我很多年了，我也算看着你们长起来的。说到底，舞女这行当儿是做不了一辈子的，你们总要为自己谋划一下将来。这几年，也有人多番来找我，说是想为你们中间的人赎身，后来问过你们的意思，都说不愿意。”他说到这里，摇头叹息，“你们的性子太要强了些，这样吃亏的还是自己。”

阿曼似乎知道他在说自己，什么都没说地侧过身去，有些无聊地看着窗外。

唐六爷继续说道：“我有个朋友，是从香港来的，前几年留学海外，喝过一些洋墨水，近日他来上海，说是要投拍一部电影，想让我推荐一名女主角。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你们四个又都很努力，又难得听话，所以你们琢磨琢磨，看由谁去？”

润珍张口就要嚷，想了想，又憋了回去，我猜她是想说，当然是我去。

我觉得这真是个好机会，电影在这两年已经越来越热，许多演了电影的女星红遍中国，不同于我们，她们是星途坦荡，受人尊敬，这样的转型漂白虽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但还是让人激动雀跃。就连阿曼和必欢，都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这几年，我们的关系已经可以用“危险”来形容，表面上大家还是姐姐妹妹，背地里却针尖麦芒，谁也不肯让谁。这个机会的到来，很可能让我们撕扯掉最后一层表象，让内里丑恶的东西都曝光在别人的面前。

从唐六爷的房间出来后，我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阿曼和必欢，我觉得她们两个胜算最大，阿曼的美貌实在是最好的武器，而必欢还有演过电影的经验。我听人说，如今电影圈的人，最看重的就是经验。

我们虽然都不明说，但都觉得必欢应该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或许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即便走路都带着风，那么自信。不过某个午后，她叫车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就变了。

这几年我们为在水一方带来的效益很好，唐六爷还给我们安排了车，谁有事提前打声招呼就成。之后必欢就很奇怪，脸色苍白，整日都低着头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她的尸体从房间里抬出来我都不明白，她那些日子，在算计什么？

必欢的尸体又青又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中毒了。虽然唐六爷很明智地封锁了消息，但还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于是旁人看阿曼的眼光就很奇怪了。其实也难怪，必欢死之前的那晚，只有阿曼走进了她的房间，必欢还喝了阿曼的酒，然后第二天，必欢就死了。

阿曼虽然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但面对背后无数的指指点点，我还是觉得她快撑不住了。她人前的全部坚强，好像很快就要被人击溃。必欢虽然不及她，但也是有些名气的。上海滩无时无刻不在疯传着这些闲言碎语，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从前那些爱慕阿曼的富商公子，如今都对她不屑一顾了。

很多人背后叫她，毒婆娘。

阿曼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没人点她的时候，她就坐在角落里抽烟，她抽烟的姿势虽然也很妩媚，但始终不如必欢美。吞云吐雾中，我还是细心地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抖。

我觉得必欢的死，应该没那么简单，最起码和她那次午后的外出有关，所以她去了哪里，自她死后，就成了我最关心的事情。千万别觉得我是顾念什么姐妹情谊不想她死得没有理由，我不过是前车之鉴，唯恐她的死，有一日也会这么离奇地落到我的身上。

只可惜无论我怎么努力，那日为必欢开车的司机，也怎样都找不到了。

这件事还没个结果，在水一方又出了新乱子。润珍偷偷摸摸将碎玻璃倒进阿曼的高跟鞋里时，被阿曼当场抓了个现行，一巴掌就打了过去，“贱蹄子，不见你舞台上这么卖力，却在这儿做这些阴损的事情。”

润珍仗着自己虎背熊腰的也不怕她，但聚过来的人甚多，她唯恐这事传去于自己的名声不好，于是冷笑着说道：“你为了当上电影的女一号，害死了必欢，我是为她报仇来的。”

阿曼被她这么一说，气得身子直抖，“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单纯，这消息说不定就是你散播出去的。好啊，你把屎盆子扣在了我的头上，自己装出一副圣洁无比的模样，其实若说我有嫌疑，你就是干净的？你杀了必欢，再诬赖给我，除去了我们两个，你就成了电影的女一号？告诉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便是没了我们两个，你也什么都不是。你当电影是什么，拍屠宰场吗？找一个猪来演？”

润珍冲上去就要打阿曼，我急忙过去阻拦，“快别闹了，客人们都看着呢，你们也不检点些。”

润珍一把推开我，“若说嫌疑，整个玫瑰园里住着的都有嫌疑，你又装什么清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保不准闲言碎语就是你传出去的！”

阿曼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好吧，我们成功撕破了脸，以后大家也不必再装什么亲密了，这下倒轻松了。

【四】

润珍其实说得没错，必欢中毒的消息虽然唐六爷封锁了，但还是被我很巧妙地传播了出去。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令我十分满意，必欢死了，阿曼和润珍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了，或许只有这样，我才有一点希望，能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机会。有时候平凡的人想得到一些东西，要付出十倍的努力，结果或许还是不尽人意。必欢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是在她的尸体抬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得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