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我

“不退,咱俩去看吧!这几年我都没带你看过电影什么的。”

“退了吧,钱还能寄回家里,你爸身体不是也不好吗?咱们省着点。”

我尽量说服张诚,可他却固执道:“以后咱们回老家没地方看冰灯,我就带你看这一回。”

“你爱退不退,反正我不去。”我甩开张诚拉着我的手。

那之后两天我都没和张诚说话。和廖一涵去看冰灯的晚上,怕被张诚发现我偷偷从学校小门离开,却被一直等着我的张诚拦住。

他没质问我要去哪儿,也没求我让我不要走,似乎什么都知道的张诚只是给我戴上手套说:“晚上冷,把手套戴上。”

我无比讨厌那样的张诚,如果他能干脆地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我还好受一些,现在算什么?没有骨气的挽留?甩下那双逛街看中却舍不得买的手套,我头都不回地离开。和廖一涵看冰灯的那晚,不管我何时抬头,都能看到不远处一直跟着我的张诚。那一刻我知道,我和他之间一定要有个了结。

廖一涵送我回学校已经是深夜了。给我开门送我回去的依旧是老曹,其实如果于淼没有出意外,老曹不会因为担心我送我回去,也就不会问我认不认识张诚,如果他什么都没做,他或许还能活在这世上,还能为另一个因为家境贫寒早出晚归的女孩开门,送她回宿舍,给她包饺子,可他偏偏问了。他问我是不是跟张诚在一块,说虽然张诚是个保安,但是小伙子特别好,让我别嫌弃。

老曹还说,他结婚的时候他媳妇就比他优秀,可他们这些年过得也挺好,我什么都没说,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老曹不会问我,所以一切的辩解都没用。可我不想像老曹的妻子一样,嫁给一个保安,一辈子就守着一个保安。

8.

廖一涵问我想不想去留学,他说如果我想去会帮我申请,以我的成绩,奖学金不会有问题。跟着张诚我连离开西京都不敢想,可是廖一涵却能给我整个世界。

我买了元宵、小菜去了值班室。老曹没想到我会来,特别高兴,他去煮饺子的时候,吸着烟的张诚说:“你毕业之后咱们就回家吧。”

我为了考进西京,偷了准备给弟弟做手术的钱,让不过十六岁的他再也站不起来。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回家”,而是要离开那里,甚至离开西京,去更大的地方。

可我对张诚说的是:“行。”

张诚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你要不想回去,也别勉强,我留在西京陪着你。”

“不用,回去吧。就像你说的,我找个学校当老师,你开个汽车修理部。咱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张诚一把抱住我,什么都没说,我却能听到他的哽咽。那晚,他高兴地陪着老曹喝了很多酒,老曹和他一起倒在桌上的时候,正月十五的烟花在窗外散开。看着他们,我淡然地站起身,打开保安室小厨房的煤气阀门,关好所有的窗户,然后一个人离开。这大学曾经死过那么多人,两个保安因为煤气中毒死掉,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回宿舍的路上,我仰头看着天上绽放出的礼花。颜柔死了,老曹死了,张诚也死了,我彻底自由了。

隔天清早,值班室的门被换班的保安打开,两个煤气中毒的保安一死一重伤,死了的是年纪大的老曹,重伤的是窒息造成生命垂危的张诚。而我在煤气中毒发生之后的第三天,因为值班室外的监控录像,成为了嫌疑人。

白炽灯打在脸上,我不习惯地用手去挡,曾经因为颜柔的案子调查过我的警察问我:“你和张诚什么关系?”

我们一个是西京大学外语系的高才生,一个是保安,能有什么关系。可即便我不说,有些东西终究掩盖不住,警察扔来的合照上是十几岁的我和张诚,张诚如现在一样黝黑难看,我的脸上却还挂着稚嫩。那时候的我们没有烦恼忧愁。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什么都不说,警方暂停了对我的调查,直至让我想不到的人来看我,我才说了那些天的第一句话。

9.

我从没想过,廖一涵和于淼会一起坐在我面前。因为被扒光造成过度精神压力的于淼红着眼睛说:“没想到我会认识廖一涵吧,你知道让我们认识的人是谁吗?……是让你害死的颜柔姐。”

盯着面前的廖一涵,我说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我没有。”

“啪。”于淼扔在我面前的是我的日记,写日记真不是个好习惯。我的日记上,记录了我喜欢廖一涵,恨颜柔和廖一涵在一起,讨厌不管我多努力成绩仍旧超不过颜柔……最重要的是,像写故事一样,记录下了颜柔死前发生的一切。

我依旧不出声,于淼气得拍桌子。一直没说话的廖一涵问我:“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吗?”

不,不止因为你,因为和我一样的她过得太好,大家都喜欢她,最关键的是,她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她必须死。其实我从没想过要杀颜柔,就像杀老曹。可真正想要杀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杀人根本没有那么难。

因为都是从乡下考进西京大学的,入学后我和颜柔关系很好,她外向漂亮,我自卑胆小,与她在一起我就是个陪衬。但我不在乎,我想有一天我也会变好,会和喜欢的男孩在一起。直到颜柔那年圣诞节向我介绍了她的男友廖一涵。我喜欢廖一涵,是他给了我这个陌生城市的第一份温暖——他对嘲笑我口音的学姐说:“哪儿来的有什么重要,把她的报到表给我。”可他却成了颜柔的男朋友。尽管如此,那时我真的没有恨颜柔到想要她死的地步,可惜那个六月,颜柔发现了我死都不能让人发现的秘密。

颜柔的死和我故事里讲的一点都不一样,她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就像于淼说的,学校的窗台这么高,推和跳都很困难,颜柔是被张诚扔下去的。

我一直都记得那天,以为不会回来人,我锁上门和张诚在宿舍厮混,我们这样在一起三年,却没想到那个下午颜柔会回来,看到颜柔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没想到会撞见这种事情的颜柔急忙出去,等我和张诚穿好衣服稳定了情绪,她才再度回来,说自己以为宿舍门坏了才用力撞的,并不是故意的。

宿舍安静得可怕,颜柔似乎想打破尴尬的局面,对张诚说:“你是咱们学校的保安吧?上星期晚上廖一涵送我回学校,开门的好像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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