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店
哥哥嘴角挂着冷笑看着我，一言不发。
“问题是，死者到底是谁呢？当然了，一个无疑是你双胞胎弟弟。另一个呢？到底是谁的女友呢？我认为她的男友就是去过标本店的那位。”我咽下一口紧张的唾液，“这样，死者的身份就不那么确定了，很可能变成偷腥的弟弟和背叛的女友了……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你弟想不到的事，对吧？反过来就是他做了你想不到的事？”
哥哥长长吐了一口气：“你这么胡乱猜测很浑蛋，你知道吗？就算我弟是个疯子，我也不许你这么污蔑他……”
“你不用一再提醒我你弟是疯子，他会无中生有地疯狂臆想。”我打断对方：“不过你弟跟常人是不太一样，我记得跟他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被我说的一个小豹子故事打动了。几小时后，他不仅放弃了殉情计划，还给了我一万块钱。当然了，现在看来，该死的人还是死了，我倒落了实惠，挺那什么的。”
哥哥看着我，慢慢露出一种胸有成竹又略带鄙夷的笑容。但那笑随即被我接下来的两句话冻僵在脸上——
“如果单就对陌生人一掷千金来说，你弟是挺不正常的。但如果那个装钱的信封上有哥哥的左手指纹，是不是更离奇？”
此刻，咖啡店将暖黄的照明灯光调到最大亮度，开始进入晚间营业高峰期。不时有人端着香气四溢的咖啡和精巧美丽的甜点走来走去，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朋友或情侣间的招呼和笑语，还有小孩子既讨喜又讨厌地在桌椅间奔来跑去。
我对面的人，此刻大概极其渴望周围空无一人，灯光昏暗，好让他抡起椅子把我脑袋砸个稀巴烂，让我永远闭嘴。
PART.9
“你也觉得自己落了实惠？落实惠的感觉不错吧？想再落点儿吗？落大点儿的！”
哥哥这句话很说明问题。我看着他，慢慢地摇摇头。
“装就不好了，我还是喜欢你伸手拿钱的样子。一个破故事挽救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你当自己是谁啊？说白了，你就是贪。贪没什么不好，当时你收下那钱时我挺高兴的。”
没错，我当时就是贪，人家平白送我的，不拿白不拿。在哥哥眼里，从我接过沉甸甸信封的那刻起，他大概认准我是个愿意为钱沉默不语或者做假证的贪人。
“这样吧，你把那装钱的信封给我，里面的钱你留着，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不说，我不说，神不知鬼不觉。对了……警察昨天才去找你的，你应该不会在他们去标本店前就拿着一信封的钱等着他们了吧？”
我摇摇头。
“等我弟这事儿全部过去了，我再给你五倍的钱。你要做的事情微乎其微，收益却相当可观呐，成交吗？”
我又摇了摇头，这令对方立刻收起满脸堆砌起的笑容，愤怒的右拳重重捶了一下桌面，把我那杯一口未动的咖啡震出些许来。
我看着那不规则的咖啡渍，真巧，和我记忆中的胎记形状很像。
“你别以为那个破信封是什么了不起的证据，有我指纹怎么了？我完全可以说我弟问我借钱，我亲手装了一万块钱在信封里交给他，还是用左手交给他的，就跟当时给你一样！就算不是左撇子，我的左手也不是废的，不能用！”
“那你干吗还要花五万块钱让我闭嘴呢？”
“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让我弟这事赶紧翻篇儿。”哥哥瞪着我，双眼开始泛出怒红，他压低声音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劝你也别给自己找麻烦。”
我浑身一冷，皮肤上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你说得对，无论是指甲的形状，还是信封上的指纹，都不是什么确凿证据，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费心圆谎也不是登天难事。但最大的麻烦不是信封上的左手指纹，而是警察要开始怀疑你了。作为一个嫌疑人，警察对你的关注度会空前提高，对你的调查开始明显密集。在我这里，你的漏洞既少又小，很好弥补。其他地方呢？你怎么证明你弟如你所言是个精神病？你怎么让所有看过那女孩的人都认为她是你弟的女友？你弟和她怎么会被安排在你需要的时间和地点双双出现？你的不在场证明也许要被推翻重新来过了……这些还只是我小小的猜测和担忧。”
哥哥粗暴地打断我：“闭嘴！”
“再说命案现场，我绝对相信你之前有精心安排，之后有周密处理。但你看，仅仅是我一个极其自然的脱口而出，跟警察说你弟好像是左撇子，就给你坏事了。”我心想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咖啡桌对面的人一心让我注意左手胎记，结果倒霉就倒在这上面了。
“十万块钱换个信封，成交吗？”半分钟的沉默之后，哥哥忽然以极其平静的语气跟我说话，但显得更加危险。
我再次摇摇头，这也是我对他最后一次摇头：“我会接受一个疯子的馈赠，但不会跟一个冷静的杀人犯做交易。”
话音刚落，我眼见着两位警察从哥哥身后的靠背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几步来到我们这里，居高临下地向哥哥发出了去警局聊聊的邀请。
没错，从接到电话到赴约前的两个小时里，我给警察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这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刚才走进咖啡馆，在哥哥冲我招手的同时，我看见了背对着坐在他身后的两位警察那隐蔽无声的注目示意。
因此，面对这位一人分饰两角的可怕家伙，虽然我的心好几次跳到嗓子眼儿，但最终还是撑下来了。
还好，那个装钱的信封一直原封不动地躺在我的床头柜抽屉里，外财毕竟不像自己口袋里的钱花起来那么快。我准备明天把信封原封不动地交给警察，连同指纹和钱全部送过去。
我能给警察提供的只有标本店的监视录像，而他们很快就能通过设置在各个交通路口的监控摄像头，查到那晚我和嫌疑人在路灯下的一举一动。
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事。
PART.10
一个平常的下午，三点三刻的时候，我来到标本店，接替上早班的小丽。
店里没有客人，小丽伸着懒腰跟我发牢骚：“咱们这工作挣得真够少的，什么都买不了！在这儿上班真是越来越没劲了。”
我拿着鸡毛掸轻轻爱抚着标本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