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难

推着他,苏小乔道:“你看看,我不敢。”

“明早再看吧,一只鞋而已。”

骆泾川翻身继续睡,害怕的苏小乔低头去看床下,突然想到什么的她吓得缩在床上。她记得小时候在镇上外婆家长大,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太太常说,夜里丢了鞋千万不能找,那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穿走的,找了那东西也会把你弄走。想着外婆的话,眼前仿佛就是骆安妈妈死前的样子,女人的眼睛睁得奇大,瞳孔散开,头像是断掉一样耷在肩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鬼作祟,闭着眼睛的苏小乔一直在念叨着:“我会对安安好,一定会。你放心……”

她并不知道,那个夜里,漆黑的窗外,十岁的骆安蹲在狗窝旁,脚下是一只精致的蕾丝鞋。小孩子对突然闯入自己世界的陌生人总是有敌意的,况且那还是要成为她妈妈的人。妈妈不会不让她和爸爸在一起,妈妈不会把把她从奶奶身边夺走,她不要她好过,那她也别想过得痛快。

隔天清早,一夜没睡又找不到鞋的苏小乔恳求骆泾川提早离开,拗不过她的胡闹,骆泾川订了当天的车票。

骆母给骆安收拾衣服的时候,站在墙边低头看新鞋子的女孩子沉默好久才道:“奶奶,我会像甜甜一样吗?”

甜甜。想到那女孩,骆母一阵心疼。那个长相白净的女孩儿和安安一样大,妈妈离家后父亲娶了继母,继母怀孕之后对甜甜越来越差,有一次因为甜甜说错了一句话,竟然被狠心的继母锁在草棚关了两天。结果草棚失火,家人都逃出来后才想起那个十岁的小姑娘,再去救已经来不及了。或许是命不该绝,一场大雨救了女孩。可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她的半个脑袋像是融化了一样,一只眼睛被眼皮盖住,被烧得皱巴巴的头顶只剩光秃秃的脑壳。

因为甜甜没了头发,骆安也剪了自己的,把头皮剪得斑驳流血也不在乎,只是为了和朋友一样,那是十岁女孩子执着到可怕的友情。

也许是苍天有眼,甜甜的后妈狠狠摔了一跤,早产的孩子生出来也没保住,算是报应吧。

车离开老宅,没哭也没闹的安安坐在车上,但骆泾川和苏小乔都没看到,狗窝旁散着苏小乔给的糖,糖果下的土里埋着她的鞋,土上则是一个大大的“X”。

汽车转火车,到新家已经是傍晚了,坐落在闹市区的房子,被苏小乔装修得奢华大气。

拉着骆安换鞋进屋,苏小乔抱来一只灰色的猫,讨好一般道:“安安,这是缇娜,阿姨的猫。以后我们不在家,你就和它玩好不好?”

灰猫有着一双黄色的眼睛,趴在女主人怀里懒懒叫着。骆安最厌恶猫,猫太势力,跟眼前这个女人一样,所以她靠在爸爸腿边看都没看。

骆泾川尴尬一笑,拉着骆安去了卧室。粉色墙纸的闺房有梦一样的白纱帘和公主床,可女孩并不高兴,她红着眼圈抬头看爸爸:“我能和你一起住吗?”

不等骆泾川回答,抱着猫的苏小乔就厉声道:“不行。”

女孩子的表情越来越委屈,她道:“可是我害怕。”

“害怕也不可以,你要学会自立,泾川我们走,要她自己收拾。”

拍了拍女儿的脸蛋,骆泾川道:“安安,听苏阿姨的话,你也该长大了。”

那声阿姨说得苏小乔十分不痛快,她把骆安要来不是要当阿姨的,她要当她的妈妈。可那话她当着骆泾川说不出。

因为苏小乔,搬到新家的骆安很少说话。不过二十几岁的就成了别人妈妈的苏小乔也没什么耐心,起初看着骆泾川的面子,她还纵容骆安的叛逆,直到骆安动了她的猫,她终于爆发。

苏小乔很疼猫,让它吃最好的罐头,睡最好的垫子,就连猫爬架也是最顶级的。平常如果骆泾川动了她的猫都不可以,又何况是骆安。

那是个下午,暑假已经快结束,骆泾川回学校报到,苏小乔和朋友去逛街,午睡的骆安被留在家里。沉睡中的女孩被一阵湿漉漉的抚摸弄醒,不耐烦地睁开眼,眼前竟然是一张灰色的猫脸和一双诡异的黄眼,被宠大的猫舔着骆安嘴上午餐留下的鱼味。

那一刻骆安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她用力打在猫的身上,猫被打倒在地上,她又用力把枕头砸在猫身上,直至猫不动了,她才跑去客厅给骆泾川打电话。可那个下午,不管被吓得大哭的她怎么打电话,骆泾川都没接。

家里回来人已经是傍晚,骆安跑到门口,眼泪似乎在看到爸爸的一刻就要流下来,可进门的却是苏小乔。

见她失望地扭头回去,脱掉高跟鞋的苏小乔问:“怎么了?”

“没事儿……”

习惯了她的冷漠,提着购物袋女人回了卧室。好久,才像是想起什么,她一边叫着缇娜,一边满屋子找,终于虚弱的猫叫从骆安的屋里传来。

被找到的缇娜已经奄奄一息,它缩在地上,害怕它死掉的苏小乔一边哭一边给骆泾川打电话。

骆泾川回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两人带着猫离开家。最终那个小畜生还是活了下来,医生说,猫是一种很懂得自保的动物,它们在受到伤害前会尽量躲避,况且缇娜的伤应该是被暴打所致。所以那晚打开家门,苏小乔冲进骆安的卧室,从幔帐里拉起沉睡中的女孩子,像是丢猫一样丢在地上,哭花妆的脸格外狰狞,她大叫道:“骆安,我哪儿对不起你,你凭什么动我的猫?凭什么?”

睡得懵懂的骆安被她的表情吓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爸爸,可是抱着缇娜的骆泾川却道:“安安,给苏阿姨道歉。”

“我没有……”

手紧紧地攥着骆安细嫩的手臂,顾不上她疼得皱着眉头,苏小乔道:“你没有?缇娜都要死了,你是不是看它死才罢休?是不是?”

最终发疯的苏小乔被骆泾川拉走,他关上门要女儿自己反思,可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什么错?如果不是那只猫来烦她,她才懒得理它,可惜这个家里没人在乎她的想法。

因为一只猫,本就不融洽的家庭气氛降到冰点。周末回母亲那里,苏小乔把骆安差点弄死她猫的事情告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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