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难

骆安人生中最长的一夜就是苏小乔酒醉那个晚上,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很黑很黑。冰冷的骆家,发疯的女人。她唯一的反抗就是蜷缩,让自己被踢打的面积稍微少那么一点点,苏小乔一边打一边骂,丝毫没有第一次见她扬着笑脸叫她安安时的温柔。

直至骆安说:“苏阿姨,我错了。”苏小乔才停手。打红眼的女人细瘦的手指捏住骆安的脸蛋,道:“你叫我什么。”

“阿姨。”

狠狠一个嘴巴,苏小乔道:“叫我妈妈,我是你妈妈。”

止不住的眼泪从眼眶流出,缩在角落里的骆安沉默好久才道:“妈妈。”

放下骆安,酒醉的苏小乔回了卧室。倒在客厅地上的女孩却没力气爬起来。她躺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黑夜流眼泪,而那只耀武扬威的猫,一直围着她叫。

清早苏小乔离开后,勉强爬起来的骆安打电话回小镇,冰冷的晨光映在她身上,浑身是伤的女孩子蜷在那里,比没人要的小猫还可怜。

“奶奶。”

电话那边的老人听着孙女虚弱的声音道:“安安,怎么了?”

“我想你了,我想回家。”

“才走几天就想我。甜甜在我边上,你要不要跟她说话?”

把电话递给身边下巴被烧掉、吃一点东西就会流的全身都是,变得越来越恶心的女孩子,小女孩紧张兮兮地对着电话那边的骆安说:“安安,我是甜甜,你好不好?”

“好。”

“还是你好,新妈妈都不会打你。”

看着手臂上的青紫,还有破掉的伤口,骆安道:“甜甜,你被打的时候很疼吧?”

“嗯,很疼很疼,那时候我就想,我妈妈要在,一定不会这么打我,安安,你疼吗?”小孩子说话总是没有逻辑。

那天,电话那边的骆安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还是甜甜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还会回来吗?”

“嗯。”

“真的?”

房子是公主一样的装潢,却载着一段噩梦。被暴打一夜,疲累的女孩子坚定地道:“嗯,我会回去。”可她不知道,再回去的她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了。

苏小乔怀孕已经是那年秋天的事情,骆安的伤已经好了。对她浑身的伤痕,苏小乔解释是和同学打架。因为之前骆安有打人的先例,所以骆泾川并没放在心上,但从那之后骆安开始变乖,开始叫苏小乔妈妈。

因为骆安的变化,心情很好的苏小乔做了很多菜,三个人坐在一张桌,猫在桌边转悠。开了红酒,苏小乔美滋滋地说:“我怀孕了。”

骆安不知道母亲有她的时候,父亲是不是也这么高兴,但现在骆泾川眼里确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那晚,只敢喝一点酒的苏小乔看着骆安问她:“安安,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孩子不懂大人世界的圆滑,他们不会因为你脸色不好就会说一些讨喜的话,面对恶人他们更多的是恐惧沉默,可越是什么都不说,越让心怀期待的大人厌恶。

等不到骆安的回答,苏小乔厉声道:“我问你话呢。”

一把拉住她,骆泾川道:“她还是个孩子。”

扔掉手里的筷子,苏小乔冷冷道:“骆泾川,我哪里对不起她,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在学校因为她我已经抬不起头,在家里,她差点弄死我的猫你也什么都不说,真要等她弄死咱们的孩子吗?”

“你胡说什么,她才十岁。”

“十岁怎么了,十岁就不能杀人吗?”

是呀,十岁就不能杀人吗?她不就是十岁时把红色的药片放在爸爸的杯子里,尽管那杯水他没喝掉。人一旦有了恶念,不论年纪大还是年纪小都会变成恶魔,成人的世界还有顾虑,小孩子的世界却简单的要命,我要他死,他就一定要死。

苏小乔开始害怕骆安,是在有宝宝后不久,每次骆安胆怯地看着她,叫她妈妈,她都觉得特别害怕。她总觉得这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子佯装脆弱的表现,她想等着她放松的一刻,对她进行致命的一击,所以她看骆安越来越不顺眼,稍稍一点小错误就会打骂,骆安却越来越乖顺。

越来越害怕骆安变化的苏小乔问骆泾川:“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这个人,孩子不好管教你不高兴,变好了你又害怕。”

抚着肚子,苏小乔道:“你懂什么,现在孩子都早熟,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泾川,她变化这么大,有时间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不屑地切了一声,骆泾川道:“我看该看心理医生的是你,当初追我,就总怀疑我前女友对我还有想法,后来人家出了事故,你才放心。”

“她本来就目的不纯,和你分手了,还整天去你办公室干什么?最后还不是自食恶果。”

想到那个女孩子,骆泾川皱着眉头去看苏小乔,白净漂亮的女孩子丝毫没有愧疚。如果不是那晚她把那女孩关在的实验室外,逼她回宿舍,那姑娘也不会遇见变态,伤害她的几个男孩子至今都没找到,原本前途无量的女孩子却精神失常。其实有时候骆泾川根本看不懂苏小乔,这个早早失去爸爸,跟着妈妈长大的女孩,霸道,执着,只要认定的事情,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做到。就像对他,就像从母亲那里要来骆安。

那年深秋,天已经很冷,苏小乔在一次意外跌倒后差点失去孩子,她疑神疑鬼,觉得她之所以跌倒是因为在她背后的骆安推了她。

尽管骆泾川不信,苏小乔还是坚信骆安有心理问题,想害死她的孩子。

她和母亲说不想再和骆安一起生活了,切菜的苏母一停,刀割破了手,血染红了案板上的肉,如同那年撞毁的车里被拖出的丈夫。因为车祸太惨烈,男人的身体被截成几节才从车里完全取出,那时他的肉也是这样的,粉白色皮上是鲜红的血。

当时看着爸爸尸体,女儿却并不害怕,声音平淡地跟她说:“妈妈,我们两个一起生活多安静。以后,你一定要对我好,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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