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难

早年丧夫,一个人带大女儿的苏母道:“我早就和你说过,别人的孩子养不熟,你还不信。”

狠狠地剁着案板上的肉,粉色的肉渣溅在白色的墙上,苏小乔不忿道:“我对她那么好,什么都给她最好的,还亲自给她洗澡,她和她奶奶住了那么年别提多脏了,我一句怨言都没有。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就凭你不是人家的亲妈。小乔,你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她要是真把你的猫弄死了,骆泾川能说什么?那毕竟是亲生的,她现在小就这么闹,等你有了孩子怎么办?”

丢下刀,苏小乔颤声道:“您别吓我。”

“吓你?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你打她,她会一直恨你。前段日子那个新闻你看过没有,一个才念初中的小女孩,父母离婚,为了报复带走弟弟却不带走她的妈妈,小女孩把只有一岁的弟弟塞进被子里活活闷死了,警察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干,她还不承认,说是弟弟一直哭,她以为弟弟冷,所以给弟弟盖被子,弟弟不闹了,她就以为弟弟睡着了。调查案子的警方都说,起初也以为是小孩子的不经意酿成的惨剧,还害怕审讯她留下心理阴影,给女孩安排了心理疏导,心理专家在暗示的时候,女孩才说她恨妈妈,说弟弟被闷死的时候,手一直在胡乱抓。多狠啊,才初中而已。”

是呀,不过十五岁就能弄死弟弟,十岁弄死一只猫又有什么。案板上冰冷的刀刃映着她的脸,陷入沉思的苏小乔只想到十五岁那年的大雨夜,她缩在楼梯角等着那个男人出现。好久好久,直至全身冰冷视线模糊,那个总是笑呵呵叫她小乔的男人才下楼,可他手里挽着的人,却不是妈妈。

那夜的雨很冷,那夜的雷声也很大,那夜发生了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从那场秋雨后,她的世界没了爸爸。

从母亲那里回来后,每次看到骆安,苏小乔就有种恐惧感,她仿佛能在她身上看到年少时的自己,眸子冰冷,手段残酷。

小乔和骆泾川谈到了骆安上学的事情,因为已经开学,害怕女儿融入不了新环境,骆泾川考虑良久,才在苏小乔的怂恿下,去找骆安谈。

其实骆安和他的感情不深,常年在外的男人很少回家看女儿,但毕竟有血缘在,女孩总喜欢粘着爸爸。可那晚缩在窗台上的女孩子听到开门声只抬了抬头。

“安安,坐那么高太危险,下来,和爸爸说说话。”

窗外的夜像一张能瞬间吞噬人的嘴,骆安没抬头,说:“我可以回家吗?”

“回去干吗?这就是你家。”

瘦小的女孩子缩在爸爸怀里,委屈道:“这不是,我要回奶奶家。”

“安安,你要长大,不能总和奶奶在一起对不对,如果不想一个人在家,就去上学好不好?能交朋友,还能学知识。”

“我不去。”

“听话。”

是呀,只有十岁的她除了听话还能干吗?在小镇上,有奶奶溺爱,她不愿意天天上学没人会强求她,可这里不一样。隔天,骆泾川早早离家,苏小乔带着骆安出门,一路上两人照旧无话。

骆安去的是苏小乔教书的学校,把她交给认识的老师,苏小乔就离开了。

当剃着光头的女孩子被老师带进班,还没开口就引来一阵哄堂大笑。从没见过那阵仗的骆安沉默了,不论老师怎么要她自我介绍她都不肯,一个人缩在靠后的位置上。城市的孩子对脏兮兮的新同学没有一点包容心,班里长相漂亮的女孩子前来示好,别扭的骆安不理会,女孩就带着全班的女同学孤立她。

骆安和人打架不过是到了新学校两周后,接到她班主任的电话时苏小乔正在上课,赶去四年级,就见骆安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手里攥着一大把头发。

问了班主任情况,苏小乔才知道,从转学骆安就很少说话,老师以为她就是这样性格内向。哪想到今天早上,本来就迟到的骆安进教室就走到班里一个漂亮的女孩跟前,谁都没反应过来,她就抓住女孩的头发,一剪子剪掉了她的辫子。

为难地看了苏小乔一眼,知道她和骆安关系的班主任道:“那女孩是我们班的文艺骨干,过两天还有个比赛参加,家长不依不饶,我解释了半天人家才同意让骆安道个歉就不追究,可她就是不开口。我出去,你劝劝她。”

只剩苏小乔和骆安的办公室,一向要强,从不让人生有半点瑕疵的苏小乔靠在窗前,她沉默好久才道:“你过来。”

攥着头发走过去,迎来的却不是一句问她为什么打人的话,而是一个狠狠扇在她脸上的巴掌。

“道歉。”

骆安的眼睛很凌厉,见过她母亲遗像的苏小乔一直觉得她那双眼睛最像她妈妈,沉静中带着一种可怕的执着。

骆安不说话,苏小乔抬脚就把她踹在了地上。被高跟鞋戳到下腹,捂着肚子的女孩疼得蜷缩,可手里的头发却一直没松开。

最后还是苏小乔代骆安道了歉,又请假把她送回家。她从没问过骆安为什么打人,又为什么剪掉那女孩的头发,她只当那是骆安对她的反抗,却不知道从转学开始,因为没有头发,那些势力的小孩儿叫骆安小秃子,说脏兮兮的她身上有病菌。这些骆安都不怕,可那个贱女孩说她没妈妈,没人养,联合同班的男同学把她关在厕所里,又用冷水泼她。

她是没有妈妈,可她没妈妈就要受这样屈辱吗?她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所以那晚回家她就找了剪子,原本想把那女孩戳瞎,看她以后还用什么张狂,可最后她改变主意了,那女孩不是笑她小秃子吗?就让她尝尝没头发的滋味。

带着骆安回家,静悄悄的家里只有猫叫的声音,被气得半死的苏小乔给骆泾川打了电话告状后,就把骆安关在阳台,自己出门去。

苏小乔再回来已是午夜,因为有研究任务,骆泾川几天没回家,喝得醉醺醺的苏小乔把被暴晒了一下午的骆安从阳台拉到客厅,要骆安道歉。傲气的女孩子始终不肯低头,苏小乔抬手就把手里的水杯丢在她身上。

杯子打在骆安的眉脚上,血就这么流了下来,骆安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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