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越狱

童千意用菜刀比画着嚷道:“我不下来,你给我滚出去!”

王伟看了一眼在夜风中发抖的小女孩儿,说:“那就先把孩子放下吧,别吓坏了孩子。”

童千意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女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可是当他注意到王伟试图接近的时候,马上立起刀刃对着女儿的脖子,厉声威胁道:“别过来,不然我真的会动手!”

王伟连忙停住脚步,放下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说:“你一定渴了吧,这个给你啊?”

童千意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就这样和警察对峙了接近一个小时,他的喉咙早就干得要冒火了,低头想了想,道:“把水扔过来。”

王伟照做了,将矿泉水瓶扔在地上,瓶子一路滚到童千意脚下。

“现在你滚出去,把门关上!”童千意呵斥道。

王伟点点头,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瓶子在脚下不远的地方,继续抱着孩子跨坐在阳台上是拿不到的,童千意看了看楼下的警察和紧闭的房门,于是将女儿抱回屋子里。就在他伸手去捡瓶子的一瞬间,王伟和周青撞开虚掩的房门,童千意欲再度用孩子作为威胁,王伟冲上去抱起孩子,用自己的身子掩护孩子。在周青制服童千意之前,童千意垂死挣扎般地挥舞菜刀,划伤了王伟的背脊,他却依然忍着剧痛将小女孩搂在怀里,这一刻他臂弯中就承载了一个生命的重量。

直到被抬上担架送去医院,王伟才沉沉睡去,梦中他和父亲的身影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梦·苏醒

熊熊烈火燃烧着夜空,滚烫的火舌舔舐着墙壁与地板,贪婪地将所有东西纳入腹中。正前方的火焰让开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扇黑色的门,像是监狱牢门一样,在上面有一扇带着铁栅栏的小窗。没有选择的余地,顺着没有火的道路走到门前,会发现那门紧锁着,回头看,火已经吞噬了来时的路,只脚下方寸之地。门里传出一声女人刺耳的尖笑和小男孩惊恐的哭喊声,双手抓住门把手拧着,门却丝毫不动,顺势透过窗往门里望去,一张女人的脸塞满了整个窗框,吓得心脏一阵狂跳。那张脸皮肉早已被火烧成焦炭,可是头发却还张牙舞爪地飘在身后,两只眼珠在焦黑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七零八落的几颗牙齿后,每笑一声都会喷出一口鲜血,她扭动着,在火海里跳舞,一边跳一边笑,笑得那么畅快淋漓,完全不在意那些正在一点点吞噬她的火舌,隔着她,能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小男孩纤弱的身影。小男孩一直在哭着呼救,他被火焰吞噬了半个身子,大概是个子比较小的缘故,燃烧殆尽的速度会比那个女人更快。

朝着门里大声嘶吼,声音却透不过窗,小男孩始终没有向窗口看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撞门,门依然纹丝不动,里外两个世界相互之间无法干扰,眼睛里是火焰燃烧的地狱,耳朵里是女人尖锐的狂笑,脑子里充满了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救声,握着门把手的双手被火烧掉了一层皮,小男孩渐渐被火焰吞没了,女人在被完全吞没之前冲着窗外诡异地一笑。

张凡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猛地坐起身来,冷汗浸湿了他的额角的黑发,双手仿佛还残留着火焰的炙热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颤抖地将双手举到眼前,看着手心、手臂,一直延伸到衣服下的皮肉上的伤疤,他自嘲地一笑,那只是一个梦,只是他记忆造成的噩梦,而且那个孩子绝对不是阳阳,因为阳阳是个哑巴,他根本不可能哭出声来,所以也不可能像梦中的那个孩子一样呼救——因为他连呼救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张凡发出一声闷声的低吼,拳头砸在那上下铺床的围栏上,手上传来的一阵疼痛,提醒着他自己身在何处。对面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却空无一人,难道那个奇怪的长毛在晒月光浴?再往前一看,牢房的门竟然开着?

张凡走到门前,清楚地看到对面的牢房,将手伸过去,不是自己眼花了,那牢门真的是打开的!没有人发现,也没有响起警报,好像叫寒影的家伙已经逃走了。算了,那些管他什么事。想到这里,张凡决定回去继续睡觉,在躺下之前,他还回头看了看,在想要不要顺手带上门。

呵呵……哈哈……

门外幽静的通道上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张凡心中一惊,明明还没有睡着,怎么就开始做梦了?再仔细听,似远又近的笑声时而传来,有些恍惚却格外真实,可是监狱里为什么会有小孩子?这一扇门被打开了,会不会还有其他门也被打开了,这里关的都是罪犯,不乏十恶不赦的坏人,小孩子在这里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张凡想也没想就翻身下床,走出牢门,循着笑声而去。周围的景象越发奇怪了,没有任何光亮,没有巡夜的狱警,甚至连警报都没有触发。迷雾般的黑暗中,他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但是在笑的只有一个,因为另一个是哑巴。那时候,他们俩是邻居,是最好的玩伴,虽然阳阳是个哑巴,但是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嫌弃他,甚至为了和他交流学起了哑语。

张凡杵在原地,他甚至不能分辨梦境与现实。那两个孩子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却有擦肩而过的风吹动衣角。来不及思考,他噩梦的终端——那个女人出现了!那女人一路歪斜踮着脚走路,手里提着一只桶,桶里浑浊的液体随着她的脚步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只打火机。她抬起头冲着张凡,一瞬间的四目相视,她投来恶毒的一笑,举起手中的桶……

噩梦重演着,张凡大吼一声冲向那个女人,桶被撞掉了,还未点燃的打火机躺在浑浊的液体中,她的身手比想象的还要敏捷,女人紧接着爬起身来,从身后拔出一把尖刀,疯狂地向两个孩子砍了过去。两个孩子被吓得呆立在那儿,张凡的呼喊根本不能入耳,这次一定会不同了,他不止一次哀求过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将一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孩子的身子填满自己胸膛的一刻,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心……

撕心裂肺的哀号声在张凡背后响起,只有那个能说话的孩子才能这样哭喊,他在求救,他在痛苦,他在喊着爸爸,在喊着叔叔……随着钝器刺入身体的声音,血喷涌的声音,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

张凡好不容易才迈动僵直的腿,那个可怕的女人已经退开,眼前只剩下孩子千疮百孔的身体,他应该是已经断气了,可是那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在无声地谴责着眼前人的冷血无情,如果有人施以援手,他应该能活得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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