ＨＥＢＥ替我忘记你
文/任玉瑶
第三个转弯的遇见
我一直记得遇见苏小末那一天。
天气晴好，在给手机充了一百块钱的话费之后，我从移动通信的营业厅出来，手里拿着附赠的CD。
是S.H.E的最新精选集，三个小女人抱在一起，紧紧挤在封面上。对这个近年来一直很红火的组合，我的认识却仅限于“在KTV唱她们的歌不容易跑调”、“隔壁班的男生为争论其中哪个最漂亮而打了一架”诸如此类。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我就那么平平淡淡地拿着CD往学校的方向溜达，在转过第三个路口时，敏锐的直觉告诉我，后面有人也跟着我转过了第三个路口。尽管脚步已经尽量放得很轻很轻，但灼热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融化了我——准确地说，是融化了我右手里的CD。
我停住脚步，猛地转身，“你是谁？”
后面的男生一愣，答非所问冒出一句：“一百块，CD卖不卖？”
男生的搭讪花样百出，没见过苏小末这么奇怪的。事后他解释，因为我的转身太过突兀，慌乱下只好扯CD来充当借口。末了，他直截了当地总结说，阿蓝，看你一脸满不在乎踢踏着拖鞋过马路时，我就想，一定要想个办法认识她。
说这些话时，已经是事发的一个月后。一个月后，我已经顺理成章地和苏小末走到一起。凭心而论，他是个好看的男生，有一脸温和清秀的笑容，习惯穿白色衬衣，露出两道清瘦的锁骨，直而尖锐。
我喜欢悄悄溜到高高的看台上，看他打球，嘴里嚼着泡泡糖，微风吹起裙摆，轻轻拍打我的小腿。球场上他灵活而迅速地奔跑，耀眼日光下，汗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挥洒开来，点点滴滴闪着光。
我专注地看着他，我的嘴角，于是也不自觉地上弯。我吹起一个泡，破掉。再吹起一个泡，再破掉……一个接一个地破掉。
我在赌，吹到第几个泡，他会回头发现我。
可惜的是，我们的心灵似乎从来没有感应这一说。通常都是等到我耐心耗尽，气急败坏吐掉泡泡糖，跺脚冲着球场中央大喊过去：“苏小末你这头猪！！！”
他转过身，寻找好一会儿，目光才能够后知后觉地聚焦到我身上。
说实在的，这让我有点沮丧。
人若在爱恋的时光，接近全盲
那张S.H.E的CD，作为我们相遇的见证，被苏小末收藏。
缩在图书馆看书时，我从他的书页里翻出一张海报，人物很眼熟，仔细一想，原来正是那张CD封面上其中的一个。
HEBE。苏小末把这个名字写在纸上，告诉我，这是S.H.E中最受欢迎的一个成员。HEBE，我盯着海报小声重复这个名字，海报上的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倔强的气息。过了一会，我抬起头问：“你喜欢她？”
他不置可否，“偶像的醋你也吃？”
我当然没有那么霸道，就像自己也在要死要活地痴迷着赤西仁一样，我深切知道所谓偶像，就是放在高处让人仰头瞻仰的，却永远触碰不到，算是精神寄托。
而真实生活里，我想和他呆在一起的，是苏小末。
我真是喜欢他啊！他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随口提起的一首歌一个人，我都牢牢供奉于心的中央。快到秋天的时候，网上说，S.H.E的签售会要开在我们附近的那个城市了。我筹划已久的念头终于有了实施机会。我决定要去拿到HEBE的签名，作为惊喜送给苏小末。
周六，我逃了补课，一个人坐了五小时的火车抵达那个陌生的城市。看上去比许多正宗的S.H.E迷们还要狂热。签售会的现场比我想象中还要火爆许多，处处是举着横幅和纸牌的FANS们，声势高涨地呐喊着什么。我背着大包在其中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有好几次险些跌倒，最后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扶住我，他一脸同情地打量我，问：“就你一个人啊？”
“对啊？”
“你也是三叶草？”
“什么意思？”
“S.H.E的FANS们都自称三叶草啊！”他表示不可置信，“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
“我……”
一时间，我自己也开始质疑起此行的意义。喜欢一个人，真的要喜欢到失去立场，失去自我么？一心一意地喜好着他的喜好，倾其所有只想让他开心。
大概我可怜兮兮的样子触动了青春痘男生的同情心，他叹口气，恋恋不舍地从包里掏出自己签好名的CD，连说：“倒霉倒霉，算我白白排队了！”
我的运气真是有够好的。
虽然踏上回程的火车时已将近半夜，但我紧紧攥住手里的CD，热度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脏。我沉浸在兴奋的幻想里，我猜想苏小末会以怎么样的表情来接受这份惊喜。
兴致勃勃地发短信给他：“你在哪里？”
回复在漫长的半小时后才抵达，“在网吧打魔兽呢！”
“我来找你！”
“随便。”
他也会爱上一个人付出很多很多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网吧里挤满了来通宵的学生们。
好不容易找到角落里的苏小末，他已经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屏幕还亮着，单调地开着两个QQ号。
一个，密密麻麻加满了好友，包括我。另一个是陌生的号码，里面仅有一个孤零零的头像。HEBE，头像的名字叫HEBE。
这个HEBE，当然不是那个少女组合里红透半边天的HEBE。这个HEBE，就存在于我的身边，我在车棚停车时见过她，我在上早操时见过她，我在食堂吃饭时见过她，我在很多地方都见过她。甚至也听过班上男生隐隐议论过，她长得和那个唱歌的HEBE很像，很像。
许多事情因此浮出水面，变得明晰。事实却是残酷的，不假思索砸得我头晕眼花。
苏小末的家里收藏了很多HEBE的海报，他的电脑桌面也是HEBE，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喜欢HEBE才会这么做的。可现在我才知道，真相有些类似黑色幽默，苏小末，他真正仰慕的，是那个长相酷似HEBE的她。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无人可及，他专门将她安置在一个空旷的号码里，再没有人可以获得和她一般的待遇。
因为，他暗恋她，已经三年。
像她那样醒目的女生，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他不止一次地听到男生们在背后议论着她的漂亮，表白的念头因此一点点萎缩下去。他已经习惯隔着人山人海沉默注视，只在每年她生日那天，送上这一年来S.H.E出的所有CD，海报，以及一封匿名的信。
第三年，他终于忍不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说，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就在篮球联赛的最后一天来看我比赛。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信送出后，他陷入漫长的期待中。终于到联赛最后一天，他穿着球服站在球场中央四处张望，可终于没有见到她的踪影。球赛散场，他大汗淋漓跑到她教室门口，却看见她正和本年级有名的帅哥头挨着头在讨论题目。
见到他，她抬起头想说什么。他甚至可以猜到是怎么样拒绝的词句，就像她曾拒绝所有人的一样。不用言语，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她永远处于他可望不可及的范围内。
所以，为了避免被拒绝的尴尬。骄傲的他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跑掉了。可她的名字却并没因此淡薄，反而越来越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难以呼吸。
他找到我，希望通过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来遗忘那个影子。可他失败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怀念她。清澈的眼睛，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倔强的气息。像CD封面上HEBE的那个她。
甚至作为我们相遇见证的那张CD，回想起来，他要得到它，只不过因为上面的编号正好是她的生日。他在移动的营业厅里等待许久，没想到却被我拿到。
说到这里，苏小末停住了。他有些愧疚，有些忐忑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反应。
我咬了咬嘴唇。眼睛好伤心，嘴角却浮起一个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