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黑战争”引发的爱情
文/汨罗江
“菠黑战争”乃我校食堂一道名菜——菠菜炒黑木耳!一直名列我校最受学生欢迎之“菜花”榜首。女生爱它,是因为它兼具营养减肥且味美价廉;男生爱它,则是因为他们另一半的喜爱。
每每“菠黑战争”出锅,不论摆在哪个角落,都会被女生们在第一时间内用饥饿的鼻子准确地闻出位置来,并在最短的时间内,令她们的男朋友聚集于此,形成湍急的人流漩涡。可怜我和依依形单影只,只好亲自出马。所幸,依依长得明眸皓齿,关键时刻,可以美色动人,而我,头脑灵活,舌灿莲花,所以,我俩的组合,战无不胜!
那天中午,老夫子拖堂整整十分钟。下课我和依依就直奔食堂,不出所料,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我像鱼一样在湍急的人流中灵活的游来游去,终于冲破层层包围,游进了最后的决斗圈。
“依依,快,饭盆!”
“同学,不许加塞。”后面的男生抗议。
是谁闲吃萝卜淡操心?我回头恶狠狠地瞪他,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必死上几回了。依依用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饱含了柔情蜜意看着他,就算是块顽石也该融化了,可这家伙对美女的抵抗力居然超过顽石。
“请遵守公共道德!”
可恶,他居然扯着我的衣角!情急之下,我在下面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盼望他能“唉哟”一声,松开了手,我趁机将饭盆递进窗口。可他居然泰山般巍然不动,手上稍一用劲,我出了队伍,眼睁睁地看着他打了菜,回过头来,瘸了脚,龇牙咧嘴地对我说:“美女,如果你是看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请明说,不用脚下用力;如果你是想吃菠黑战争,对不起,今天没有了,明天请早;如果你是想向大家展示你的无礼和无知,我们都已领教了,请不要重复劳动。”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我气极窘极。突然发现他居然剃了个光头!嘿嘿,小子……
“我无知?好,你知道一点五十分用英语怎么说?”
“当然!Two-to-two!(秃秃秃)”说完他才意识到上当了,周围的人笑倒一片。
“你别转移话题,明明是你加塞儿,我看到了,大家也都看到了!”
“看到了?听着:‘一个女孩在浴室洗澡,家里的鹦鹉大叫,看到了,看到了,女孩生气了,恶狠狠地说,再叫就拔光你的毛。这时,正好一光头男子经过,鹦鹉遂飞到男子肩头问道,喂?你也看到了?’”
我挑衅地看向他,他的脸居然红了。天哪,现在会脸红的男孩子何其少?我一直认为会脸红的人都是有原则的,而有原则的人都是有人品的,现在好男生少过大熊猫……我不要再惹他生气了,想到此,我拉起依依便走。
“慢着!”光头男生追上我们,将满满一盆菜倒扣在依依的饭碗里。“小姐,请慢用!”留下我和依依目瞪口呆在原地。
“依依,那光头男士八成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会把菜送给了咱俩?”
“什么光头男士?你不会目中无人到连他也不认识吧?他就是江涛!”
江涛!江涛的大名如雷贯耳,油画系的高材生,画作灵气逼人,人更是神形俊逸。
“别逗了,谁不知道江涛一头长发飘逸潇洒到可以做艺术系的标志了。”
“你可真是耳目闭塞,前段时间有部清宫戏,缺一个演画师的,来咱们学校挑人,一眼就看中了江涛。”
我和依依正聊得起劲,宿舍墙角的传呼器突然响了起来:“加塞女,加塞女,你快下来,我这里有你失落的信物。”宿舍里哄堂大笑。
我冲下楼去,看到刺目的阳光里江涛高大的身影和掩饰不住的眉飞色舞。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不说话,冷不丁地把手伸到我面前,一个精致的脚链在阳光下闪着熟悉的光芒。
我一声尖叫,急忙低头看自己的脚踝。那里果然空空如也。一定是刚刚的混战中,我丢在了战场上。这脚链是妈妈送的,意义重大。我伸手去抢,他迅速把手缩了回去。
“想要脚链,你得连续十天给我打饭打菜。”
哼,被女孩子们宠坏了的家伙,我撂下一句“脚链你就留着吧”后,转身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晨,依依神色慌乱地摇醒尤自酣睡的我,我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她手中攥得紧紧的一张告示。
告示的标题用花体美术字赫然写着:“身陷囹圄的脚链望眼欲穿地等待着负心主人的拯救。”再看内容,“我最亲爱的主人:我曾经和你并脚作战,所向披靡,成功抢夺无数菠黑战争。我曾以为,我还能和你并脚作战,所向披靡,再度成功抢夺无数菠黑战争。可我想不到,自那次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役之后,当我不幸沦为阶下囚的时候,你居然忍心把我一个人抛下,让我在那个敌人手里受尽凌辱。亲爱的主人,不就是为那个男生打十天饭菜吗?难道我们生死与共的友情还不值你为此付出么?我生是你的链,死是你的链,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你忠诚的脚链泣上。”
“莫蓝,整个校园醒目的地方都有了。”依依笑嘻嘻地道。
“死依依,你还笑!”
“想给他打饭的女孩子可是很多噢!多好的机会呀,千万别错过。”
“切,你喜欢,这个机会免费奉送,你天天打饭菜给他吃去!”
“我是不敢奢望,只要他能成为我好朋友的男友,我能天天看到他,就心满意足啦!”
经过一个上午灵魂的煎熬,我终于振奋精神,拿起饭盆,向食堂走去。
当我从人群里丢盔卸甲地挤出来,端着饭菜走到江涛指定的草坪上时,他居然正悠闲的坐在草地上,享受着秋日暖阳。
“拔光了毛的鹦鹉,吃饭了!”我没好气地将饭菜放在地上转身就走,祸不单行偏偏“咚”地一声和大树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身后传来了江涛的哈哈大笑声,岂能让他如此得意?我忍着头痛转过身:“今日中午漫步,见一男生装酷,呕吐,呕吐,只想低头撞树。”不顾欣赏他的反应,我拔腿就走。
第二天中午,我依言将他的饭菜送到画室。他正在作画,神情专注,谁说的,工作中的男生是最有魅力的,他满是阳光气满是书卷气地站在那里,让人觉得像一个不可触摸的梦。
“吃饭了,先生!”
“稍等片刻。画到高潮处是不能停的,所有的颜色像焰火一样开放在脑子里,渴望喷涌到画布上,那感觉,嘿!”
我将眼光转移到他的画作上,不由眼前一亮:“这满天满地的蓝,忧伤而清澈,让人想起老舍《月芽儿》中月亮的眼神!”
“感觉不错!”他第一次用欣赏的眼光看我,“这正是我想要的意境,我画的是李白的《月下独酌》。”
我看到画布右侧的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自称臣是醉中仙的豪放飘洒跃然纸上。
这一天我们聊了很多,居然找到了很多相似之处,李清照的词、巴赫的曲、萧伯纳的剧作、村上春树的小说,甚至朱耷的白眼向人、沉郁孤愤都是我们所共同欣赏的。是夜,我辗转反侧,不断告诫自己,江涛,他是天上一片云,偶尔映射在我的波心,我无须讶异,更不必欢喜,我只能忘掉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第三天,我再次将饭送给他时,不知为何,我突然就倍觉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饭盒里。
江涛一见这阵势,立刻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语无伦次地说:“你别哭呀,别哭呀,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越劝,我越觉得委屈,眼泪越汹涌。他从口袋里拿出脚链,突然柔声细气地说:“你看你,怎么和小孩子一样,脚链我还给你了还不行么?”接着又是一声叹气,低低的声音说,“我……我不过是有点喜欢你嘛,找个借口多看看你。你要是不喜欢去打饭打菜,我每天打了给你,好不好?我给你打一辈子饭菜好不好?”
闻听此言,我忽然停了哭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江涛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他似乎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怔了片刻,转身匆匆忙忙地走了。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心头有点叫做甜蜜的东西忽悠地荡了出来。
爱情就这样来了,如海水涨潮,那呼之欲出的激情我无法控制。哦,美味的“菠黑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