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薄雪草少年(四)

手指上。不大不小,灯光下华丽地闪耀着光芒。

真美。

说不喜欢是假的。她真喜欢那一抹纯洁的光束。

“很适合你的手指。”高傲如他。这时候羞赧得像个小男生,不敢看她的眼睛。

“买它很久了,我想过好多次,会在什么时候给你戴上。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在我们分手以后。”

眼眶又温热了。她知道自己又要哭了,用手抹了又抹,装作镇定的样子最狼狈。

他的脸已经红到不行。

从没这么害羞地说:“叶默宁,嫁给我吧。”

结婚?

默宁怔住了。

躲在卧室门后的簌簌像只土拨鼠噌地钻出来,捂住默宁戴着戒指的手,生怕这傻妞会拒绝钻石王老五的求婚。

“好啊,好啊,你们结婚吧!”

她揽滕司屿的肩膀,可惜太矮了,只能揽住他的胳膊:“我代表寝室,同意你们结婚,反正现在大学生可以结婚,不过,你们早点把事办了吧,也不用铺张浪费……到时候请这个媒婆一双鞋子就好了,我看中了……”

说得正起劲,默宁一句“对不起”,无情地击碎了簌簌的八卦媒婆梦。

她取下戒指,还给他。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收。”

倘若用失望这个词不能形容滕司屿的心情,那么,他像是炽烈燃烧的恒星忽遇冰川,瞬间熄灭了。

他的失望的样子,连簌簌看着都心疼。这可是滕司屿啊,高傲如斯的滕司屿都向你求婚了,你还想怎么样?

“叶默宁,你想清楚没有?”簌簌比她还着急。

“我知道你对我好。”默宁说,“可你也知道,我心里永遠有一个疤。”

“真的不能原谅我?”他问。

簌簌帮腔:“你可以先考虑考虑,不用着急地说答案啊。”

默宁不吭声。

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她就不可遏制地想到小澈,还有爸爸妈妈肝肠寸断的哭声。她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整个家庭的痛苦之上啊。

真是两难。

她一句不说地进了卧室,掩上门。

只留下司屿和簌簌站在客厅里。

簌簌抱着胳膊,无奈地说:“哥们,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默宁的事?”

司屿苦笑,他走到门边,轻轻抚着温暖的木门。他知道,她一直背靠着这扇门。司屿对着那扇门,也是对着她的心,说:“我知道你需要一些时间。总之,我可以接受任何样子的你,哪怕是永遠不原谅我的你。”

——我可以接受任何样子的你,哪怕是永遠不会原谅我的你。

许久,许久后,默宁回味起这一句,眼眶总会温热。她定定地杵在原地,仿佛被神魔镇住,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满脑一团乱麻。

惊醒时,耳畔已经响起了寝室门的落锁声。

他走了。

簌簌敲开门。

“老娘连恋爱都没谈过,你居然就有人求婚了,真可耻!”恨铁不成钢地骂,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默宁满脸都是泪,她像姐姐一样抚抚她的头,哄着她说,“算了,不结就不结,傻丫头,哭什么哭?”

闰密之间的婆婆妈妈,无限温馨。

挨到十二点整,女生楼熄灯。

她心事重重地在刷牙,窗外月朗星稀,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目光从天空转到女生寝室外的篮球场边,那里坐着个人。她定神看看,是司屿,他还没走?默宁怔住了,压抑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在心底爆发。

仓央嘉措曾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日,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前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念高中时,常常在篮球场等她。

同样是高中生的他,零花钱也不是很多。他几乎不为自己花一分,全部用来给默宁买零食、文具,和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他记得她贴在“面包新语”的柜台玻璃前流口水,说,这个Hello Ketty的生日蛋糕好可爱啊。

一看标价,一百三十八。

她懂事地拉他走,说,不就是个蛋糕嘛,看看就好了。

两个月后,他用好不容易攒的钱给她买了那个蛋糕。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眼神。

又惊喜,又心疼。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可爱又可口的东西?但她更喜欢他,心疼他为了买蛋糕,自己省吃俭用。

那晚,两个人在默宁家不遠处的一块空地,点燃蜡烛,插在蛋糕上。

她双手合十,许愿,老天爷啊,让我和滕司屿永遠在一起吧。

当时的幸福多简单,好像每一瞬间都是永恒。

对,那是属于他们的小永恒。

不需要铺张,不需要轰轰烈烈,在一起就好,平平淡淡就好。

他咬一块,说,原来生日蛋糕是这个味道。

你没吃过?

司屿摇头。没有妈妈,养父性格粗枝大叶,从来不会给他过生日。

默宁想说,你爸怎么这样啊?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下子哭了。这眼泪为他而流,她没想到,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居然还有人从没吃过生日蛋糕。

她切下一大块,塞到他嘴里,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每年都给你过生日,只对你一个人好。司屿开心地笑,就算再吃一个月的泡面当午饭,他也值了。

今晚,跟当年一样月朗星稀。

可那个说要陪他过生日的女孩子,已经不在身边了。滕司屿坐在篮球场边,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长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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