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 铅笔 橡皮
文/顾西凉
[一]
我就是喜欢与刘西作对。用她的铅笔画小人，用她的白纸折飞机，用她的橡皮擦桌子。而刘西是不同的，她不吵也不闹，你想还给我就还给我，不想还给我就再去买新的。她的忍让一度让我认为，我喜欢她，她也是喜欢我的。
我就坐在刘西的前边，每天回头问她十七八个问题，并美其名曰：互相帮助。刘西的态度相当友善，讲题的时候全神贯注地忘记了我曾是怎么欺负她的。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忘记她讲了什么，而她在我转过头后，通常会在自己的书桌上或是衣服上又发现我的恶作剧。
不排除我敢跟她疯闹是因为我太猖狂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太善良。长相好、性情又温和的女孩没人不喜欢。班主任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把我提到办公室里，又对我进行了一次中学生行为规范的再教育活动。
我从办公室里出来，正赶上刘西她们组值日。这点小活儿，用得着这么多人干吗，我忿忿地想，跨过了刘西正在扫地的扫把。刘西抬头看看我，没吭声。我瞥了她一眼：看什么，扫地。
我斜搭着衣服走出了教室，顺手拎走了刘西的书包：快点干，一会儿来晚了，可没有人等你。刘西的头虽然没抬，但是扫地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很多。这很好，刘西，被我训练得像模像样了。
我总是在放学前拿走一些她的什么东西，然后凶巴巴地叫她去车棚找我。每一次，都能远远地看着她慌慌张张地从教学楼里出来，一路小跑像做贼一样来到车棚前。
我的自行车是最新款的山地车，不仅价格高，速度快，就连颜色也很炫，她唯一喜欢关于我的东西，就是这台车。每天我就用这台自行车载她回家。
如果，王风不出现，我追刘西的计划就成功了。虽然我对刘西凶巴的。
[二]
王风是与我不同的人，他坐在刘西的后边，是典型的学术派，整天戴着一副小眼镜，手指尖上沾着两滴纯蓝钢笔水。我最讨厌他的原因，就在于他跟班主任的关系过于亲密，吸引女孩子的眼球数量不在少数。
这些无知的小女孩呀，就是被这副眼镜骗了。我一时气愤，也弄了副眼镜戴上，金属镜框，石英镜片，弄个镜子照照，果然斯文多了。但是刘西在后边小声地嘟囔，怎么看你都不像文明人。
她的这句话马上又给了我一个回头的机会。刘西，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没说什么呢，没有，她一边敷衍我，一边把本子啊，文具盒撤到书桌里面。最好是没有说什么，你也知道，我摘了眼镜就是流氓了。流氓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我当然知道她想说的就是这句话，但是又不敢说。
她果然大为惊讶，你竟然知道呀！切，你整天不学习的，还知道这句话呦。真不简单。
哼，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我骂骂咧咧地说了这句话转过头。把头放在书桌上准备补上早觉：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刘西，我也曾经是个出色的人。哎，可惜英雄暮年啦。
这样想着，就梦到了周公了。不过，这周公长得好像我的班主任，难道是周公下凡了？不过，他托生的也忒难看了点吧。我一边为周公抱不平，一边搓眼睛。班主任，是班主任，不过他今天的形象好高大呀。
我对班主任的讨好并没有换来一丝同情，他简直是捏着我的耳朵把我带进了办公室，又是再教育。不光我这样忧郁地想，就连身后的同学们也发出声声感慨：你什么时候才能改邪归正啊？
[三]
我只是恨。恨的是，班主任把我提到办公室里后，给我以王风为榜样讲了一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道理。末了，还反问我，难道王风不优秀吗？
优秀，简直是太优了，令我望尘不及。我假装低头擦眼镜，又吸溜吸溜鼻子。班主任一看，我听从了他的话大为高兴，一挥手，平常半个小时的教育变成了十分钟就把我放回来了。
我就这样了，爱咋咋地吧，就是不改。走进教室，刘西的头转在后边，王风一手拿笔一手拿本地在比划着什么。无名之火啊，在我心上燃烧起来。
哐，我使劲一关门，全班同学的头几乎都抬起来了，就连刘西也马上转过头，坐得端正。非常好。还是我的天下。
唯一不幸的是，今天我做值日生，而王风是组长。他扛了三把拖布去水房，从拖布上流下的脏水直叫我反胃。我扔下扫把：谁爱干谁干，爷不是干这点小活的人。其实我刚才望了一下窗外，刘西正站在教学楼下，正徘徊着向车棚或是校门外走。
王风放下拖布，愣住头看看我，想了一会儿，说那你先走吧。好吧，你快点干，争取早点回家，我拿起书包急急地向外走。刘西这小家伙，这次表现还是不错的，知道主动等我了，值得表扬。
我笑嘻嘻地跑去，把自行车骑出来，在学校里面一顿猛蹬。戴红袖标的值周生，在后边喊，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去你的，我回头对他做鬼脸，飞快地骑到刘西身边：快跳上来。
真悬啊，以后可不能在学校里骑车了，要是被抓住了，学校把你的车子没收一周呢，刘西惊魂未定地说。怕什么，爷就喜欢做刺激的事，他敢没收我车子，我回家叫我爸把车棚拆了，我大气地说。刘西没再说话，用手抓紧了我的衬衫。
我能从一个普通中学转到这所重点中学，而且一来就读了重点班，座位排在前面，全是因为我爸。他是学校的名誉校长，捐资助学。
[四]
第二天一早，我又是最后一个到校。仍是昨天那名值周生，这次他打量我一眼，一声未吭，我骑着车就冲进学校里了。那叫一个绝尘啊，背影都那么帅，我得意地想。
没想到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刚刚吓跑一个值周生，班主任就杵在门口等我：来，办公室去。又怎么了，不就来得晚点吗，我心中嘀咕一句，还得跟着他去，我都成办公室的常客了。
班主任只是建议我不要骑自行车上学，给其他同学一个公平的视觉感，让他们误以为我的车子被学校没收了。可是那怎么行呢？那我怎么跟刘西一块回家。不过，班主任又说了，要是你不答应，我只好罚你做一周的值日生。
那好吧，不骑车可以吧。还可以跟她一起走回家，就是腿有点累，不过可以帮她背书包。一想到刘西那个拴着松鼠装饰的书包，我又开心起来。就走路回家吧。
回到座位上，没等到我回头，刘西就用她那只白皙的手指点我：喂，有件事要和你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从她有些愤怒的语言中就感觉到了。换做平时，她哪敢这样对我说话。
果然，转过头看见的是她气冲冲的脸。她怕我会反驳她，仿佛编好台词似的，噼啦啪啦地说，把小脸涨得粉红。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还要可爱，我笑兮兮地对她说。
那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讲什么？她小眼巴巴地问。当然有了，我确定她的话，你说王风家那么远，不该留他一个人做值日生。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征求他的意见后才走的。是不是哦，王风，我越过她去问他。
嗯，他有问过我的，我让他先走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算了吧。王风这句话说的还蛮中听的。我说，你听到了吧，根本就是我问过他才走的。她气急败坏：你真自私，自私鬼。
我自私？这句话真难听，这个词我真不喜欢。我使劲敲了一下桌子，把关注着这件事的眼睛全震回到他们的书本上。刘西，你太不给我面子了。
[五]
一整天，我都没有回头。死刘西，我也会不理人的。可是刘西，为什么你也不理我？
放了学，我空手站在楼梯下面等刘西。她果然还没有走，那个小松鼠的吊坠在走廊里一闪一闪的。难道她也是在等我？我高兴起来，躲在楼梯下面的阴影里：等你走过来，我就吓唬吓唬你。
她的脚步渐渐走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但怎么会有说话声，还有笑声？我歪出一只眼睛：王风。他正帮刘西拿着那只书包，表情丰富地演讲着。这太让我气愤了，真想出去给他一下子。看他还敢在太岁身上动土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