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躲在皮卡丘的身体里哭
苏暮吓得有些无措,他想不明白拉拉为什么会哭,仅仅是因为他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脚吗?她从来不会那么娇气的。
高三第一学期寒假,下很大的雪,拉拉约苏暮去滑雪。苏暮不会,拉拉也不会,两人全副武装地坐在一旁过眼瘾。
拉拉忽然说:“要不,把若染叫出来吧。她会滑。”
苏暮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有些心虚,小声地答:“那,好吧。如果她有空的话。”
拉拉拿出手机,给若染发短信。半分钟后,拉拉的手机响了,拉拉叹了口气,说:“她没空呢,我们走吧。”
苏暮应了一声,看着脚底下纯白的雪花,心里隐隐地有些失落。
回去时,苏暮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拉拉也少了刚刚的兴奋,她把脸贴在公交车的车窗上,看街上的人群。
不经意间,苏暮看见迎面而来的520路公交车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用白色的羽绒服裹着,她眼前的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气。
他的心又怦怦地跳了起来,视线一直随着那个身影而去。
520路公交车是去滑雪场的,和他们坐的是同一条线。
苏暮从此以后再没收到过小艾的来信,那个小艾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苏暮的心里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伤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怎么就会在他的心里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
直到他忽然想到了若染。
他竟然想象若染和小艾是同一个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终于抑制不了寻找真相的冲动,他做贼一样偷偷看了拉拉的手机,把若染的电话号码找出来,然后打了过去。
若染听出苏暮的声音,声音也变得颤颤的,“是你?”
苏暮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是的,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小艾?”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若染坚定地回答:“不是。我不知道小艾是谁。”
苏暮的心凉了一下,苦笑着说没事,随便问问,就挂了电话。
窗外,雪越下越大,雪粒砸在窗玻璃上,发出碎碎的声响。苏暮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苦笑了一下,为自己的无聊,回头,见到拉拉忧伤的眼睛,眼睛里有雪,就要化开。
苏暮没想到扔在垃圾桶里的小艾的信会自己跑回来,像昭示着什么。
那个负责扔垃圾的楼上的阿婆说,信不要扔,以后老了看看也好。苏暮无奈地笑笑,接过来,信封右下角的地址上写着B市。
和A市差个天南地北的,怎么会是她呢?苏暮懊恼地想着,然后看着信封上的字迹发呆。
高三第二学期,各种各样的考试开始接踵而来。苏暮和拉拉的生活,很快就被紧张的学习填满了。
四月,油桐花开满了窗台。苏暮和拉拉并肩站在窗边,看着一树一树的纯白,话已经不多了,很有默契地沉默着。
高考前一个月,同学们开始谈论以后的去向。拉拉牵着苏暮的手说,我们以后一起考到C市的S大去,听说那里沿街生长着很多的木棉,这个时候,红红地往下落,很美。
苏暮微笑着说好。这个计划不难实现,他和拉拉的成绩差不多,而且那间学校也比较适合他们。
拉拉就笑了,说苏暮你要说话算话啊。
苏暮看着拉拉的眼睛,坚定地点头,心里却想到了若染,不知道她会报考哪里呢?可是他不敢问拉拉,他怕拉拉乱想。
后来,苏暮又到了那个商场,到了若染兼职的店,可是,上面已经挂了一个“结业待租”的牌子。仅仅四个字,却让苏暮心里的失落如水泛滥。他站在牌子前给若染发了短信,然后看着手机的屏幕发呆。
半晌,手机一动不动,它不愿唱歌。
苏暮想拨电话,想了想,停下来,落寂地走出商场。
身后,一个皮卡丘,目送着他,笑容可爱,身体却像落叶,摇摇欲坠。
高考前一周,拉拉没回校,苏暮给她发了很多短信她都不回。苏暮有些急,直接拨电话过去,电话却提示关机,打到她家也没有人接。
苏暮心一紧,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待放学就骑着自行车穿街过巷。到了拉拉家门口,闸门紧闭。苏暮坐在铁闸门前坐到暮色四合,还是没有人回来。苏暮离开时脚步很沉,他忽然明白,那个一直在身边的拉拉,在自己的心里占据着那么重要的地位。
8月。苏暮到了C市的S大。到学校报到的那一天,他经过一棵树冠葱绿的相思树,忽然停住了,许久没有动。
那个熟悉的身影,藏在树阴里。他的眼睛看不清她的五官,但他的心看清了。
苏暮走到她的前面,说:“原来你也在这里。”
她笑了,没有半点意外,“是啊,我也在这里。”
苏暮没有动,说:“是拉拉叫你来的吗?”
她说:“是的。拉拉的心是透明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苏暮的心一颤,“我知道了,小艾就是拉拉。她替你写的信。”
她的眼圈开始发红,“是拉拉叫人代写的,她知道我也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上了我,她一直想把你还给我。可是,她那么喜欢你,所以,一直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
苏暮语气平静地问:“当年那个救我的人,不是拉拉,是你,对吗若染?”
她不置可否,抬头看着头顶葱郁的树冠,“她到新西兰前,在商场见到了你。那天她把我在商店里做兼职扮皮卡丘用的道具借了去……她没有上前,她只是躲在皮卡丘的身体里……”
苏暮的眼睛有些潮,想忍住,却终于,决了堤。
相思树上有叶子掉下来,纤长,回转,就像躲在皮卡丘身体里的谁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