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上是唯一有花的地方
镇定地掏出手机,让镶嵌在上面的施华洛世奇水晶不合时宜地恣意闪烁。我拨通司机的电话,然后让易林背着陈静的妈妈在巷子口等车过来。我一直没有敢去看他们诧异的表情,那样疑惑与不解的目光会将我刺伤。
在医院抢救室门口,我对爸爸说了这件事情。他赞扬我的古道热肠,答应帮助陈静家渡过这一难关,甚至许诺会给她爸爸安排工作。爸爸说,小安啊,你是为了友谊,爸爸当然支持你!
我握着电话,脸色苍白。我们三个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彼此都不知道要如何去打破这份沉默。我不知道要是我对爸爸说,不光是为了友情,我更是不想看见易林为了陈静难过。那么他还会不会支持我?
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易林问我,宁安,为什么要骗我们?你是大富豪的女儿,装成穷人来作弄我们很过瘾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对陈静说,我不陪你了,阿姨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就对我说。别忘了,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我都把你当朋友。然后我笑笑,起身离开。把易林丢在原地。
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如果我不这样伪装,在一开始就华丽出场,那么易林,你还会不会和我走近?如果我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么易林,你还会不会要我和你一起捡瓶子,一起面对困难,一起为了明天努力。在电影院里分享一盒糖果,亲密无间地在天台上神采奕奕地看着我说,为我们祝酒!
我如此精心安排,谨慎隐藏。到头来,也只是和幸福打了一个擦边球。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但是至少,我曾经那么的接近幸福。
于是第二天,我终于不再和那些老旧古板的难看衣服打交道。当我穿着CK的呢绒裙子和Gucci的麂皮短靴走进教室,班里瞬间就轰动了,这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样子,裙摆上错落的雪绒花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严寒封冻。易林埋头在书本里对我视而不见,我坐在座位上觉得今年的天气实在反常,这样的冷。两条线段平行而过,其中有一
条曾努力地靠近,最后一切平复,留下了一个无人能解的平行焦点。
■
一直到我们高中毕业,我都没有再和易林说过一句话。我们真的已经错开到了两个世界。在大学校园里,是有很多好看的男生尝试和我走近,然而我却会问他,你会和我一起捡瓶子吗?你喜欢吃两块钱的米线吗?你喜欢人鱼公主还是辛德瑞拉?问过很多人,他们却都没有给过我满意的回答。
陈静去了北方一家纺织学院。易林去了南京。而我被爸爸送到了本省的一所大学,等到大二就会出国。三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各自为政,都经历了很多事,而这些事情都和对方相去甚远,毫无瓜葛。只有在看到那些稀少的老照片的时候,心里面才会有一根神经被触及,弥漫起尘埃。那上面易林一脸阳光地站在中间,微笑着藐视一切风浪。
有时候遇见高中时的同学,站在路边随意说上几句。我还是会忍不住打听易林的消息,只是听说他在大学很努力很努力,听说他追逐的理想很高很高,听说他身边的女孩很多很多,听说他对那些女孩很冷淡很冷淡……也会收到一些信件,其中的一封,淡淡的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话,他说,还好吗?这些日子?那样熟悉的字迹任是在千万封信中我也可以一眼认出来。于是在下一个路口,我像曾经的那样,倔强坚强地扬起脸在阳光下微笑,让生活继续。
因为,我们曾经有过那么一次。唯一的一次。
毕业的那天晚上,同学们聚在一起吃散伙饭,易林也在。一直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大家一开始还开心地玩两只小蜜蜂,到后来就抱着一个要出国的女生哭得一塌糊涂。
后来大家都喝醉了,回家的时候打算男的送女的回家,没醉的送喝醉的回家。他站起来主动要求送已经站不起来的我。
在狭窄的计程车里。我们肩并肩坐着,我借着酒意靠在玻璃上胡乱地说话,然后我说,易林,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他没有反应,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半晌才低着头自言自语一样地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小安,其实你穿裙子的样子特别好看。我想送给你那样好看的裙子的。
我那天其实没喝多少酒,不过是觉得难过而放肆自己的悲伤。我什么都听见了,也什么都记得。
夏天的日子都被夏天融化了,空荡荡的没有了痕迹。那个抱着吉他站在月光下的男生的歌声我也没有再听到。我不再写字给空气了,而是写给他,写给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记忆,带着我异样的忧伤与想念。易林,你现在好不好?我知道其实我一直就住在你的心里,那么在下一个花期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再见面,你是不是会带给我盛放着花朵的裙子,让美好继续延续。
有些误会,真的不用去解释什么。只要心里面始终会保存好那一份回忆。只要我们微笑的表情会写着原谅。很多事情都不重要,只要那份喜欢会一直陪伴着你。那个夏天我们遇见,故事就淡淡的开场,我的小小的阴谋与欺骗并无恶意。于是在别离之后的那些遥远又靠近的信件里,除了他的关心和怀念,还有关于明天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