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萤火虫
对了,刚才取钥匙的时候也超级郁闷!我说要两个单人房,结果我的钱不够,前台那个家伙竟然一副“小子,就直接要情侣房得了,装什么装”的表情冲着我笑。
现在可好,这房间除了这个大圆床就没有沙发或者凳子,我可怎么打发自己啊?坐在床边,我心烦意乱。
寝室的哥儿们见我这一宿不归,肯定得刨根问底,我怎么交代啊?
学校要是知道了我和一个女生夜不归宿,还是住在一个情侣房会不会给我处分啊?
“萤火虫……我的萤火虫……”她喃喃地梦呓起来,一脸幸福样。这丫头,真这么喜欢萤火虫?
其实,一起坐在河边看萤火虫的时候,虽然被蚊子叮得很惨,但感觉还真挺好。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小星星”,我真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小孩,满天的星光和飞舞的萤火虫交相辉映,那一刻我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
“好漂亮的萤火虫啊,我这是第一次看到萤火虫呢!你说,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呢?”她问我。
“因为在它肚子末端的皮肤下面有一层黄色粉末,把这一层切下来用显微镜看,可以看见上千的发光细胞,再下面是反光层,在发光细胞周围密布着小气管和密密麻麻的纤细神经分支。发光细胞中的主要物质是荧光素和荧光酶。当萤火虫开始活动时,呼吸加快,体内吸进大量氧气,氧气通过小气管进入发光细胞,荧光素在细胞内与起着催化剂作用的荧光酶互相作用时,荧光素就会活化,产生生物氧化反应,导致萤火虫的腹下发光。”我几乎在背生物学。
“哼!不要以为你知道很多就了不起。解释得一点都不生动有趣。”她这样说,但眼神里却明显写着“崇拜”二字。
“知道吗?如果把很多萤火虫放在一个玻璃瓶里,那个瓶子就会像个灯泡一样亮。”我说。
“是吗?”她一脸兴奋,“我们现在就抓吧。”
“啊?我们又没有玻璃瓶。”说完这话,我才发现自己竟也用了“我们”来指代我和她。
“哦。”她很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下次带上玻璃瓶来抓,我要做一个萤火虫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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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是哪里啊?”她的酒劲大概过了,正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有个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我晕,我要真有什么企图,这么久了也肯定是“现在完成时”了啊。这个傻丫头,以她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但这话我没理直气壮地说出口,因为在回想看萤火虫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脸——呵呵,好滑——我就摸了一下。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故作生气状,“你喝了一罐啤酒就不省人事,害得我们都回不了宿舍,总不能在河边坐到天亮吧?”这是我第二次用“我们”指代我和她,隐约感觉命中和这个什么翩翩有注定的瓜葛。
“为什么不开两间房?”她的眼神咄咄逼人。
“要不是钱不够,我才不想跟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这是实话。
她打开电视,走进了卫生间,探出脑袋来说:“我要洗澡了,你就给我乖乖地看电视,可不许偷看我哦。”
“我才不想看你呢。”我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水流的声音弄得我的心痒痒的,就像她用纸巾帮我擦脸上可乐时的那种痒,酥酥麻麻的。
她洗完出来,竟然对我颐指气使,说:“有个人,看在你陪我看萤火虫的份上,就特别恩典睡沙发凳上。但是——”她把那个“但是”着重了语气,“你不可以趁我睡着了有什么小动作。”
“那个什么翩翩,”我说,“我的名字叫游阁仁,你能不能好好地叫我的名字?”
“哼,那你还叫我‘那个什么翩翩’呢。我姓许,许翩翩,记住了吗?”
那个夜,开着灯,我一夜没有合眼。
早上,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可是我们的秘密哦,你要是敢告诉第三个人,我一定要你好看!”
在前台结了账,她把一半的房费塞给我,说:“我们AA制,我可不想欠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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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守了那秘密,对寝室的哥儿们只说是在网吧待了一宿。
“今天晚上我们去沸点玩,先交钱,一人三十。”寝室老大向我发话,我乖乖地把钱递过去。沸点是学生们经常飚舞的地方,大伙都喜欢去,韩国留学生在那里为我们表演最纯正的韩国舞蹈。
这儿真是个人声鼎沸的夜场,我们一齐走进了原本就很拥挤的舞池,和着大家的节拍,舞动着我们的青春。
跳得正起劲,忽然隐约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有个人!”我四下张望,没有看见她。错觉吧,我心说。闭上眼睛,继续跟着节奏尽情地舞蹈。忽然,有人挤过来撞在了我身上,一睁眼,竟然她——额头还流着血!我一惊,跟在她后面的几个混混模样的家伙也挤到了我跟前。
“救我!”她冲我大喊。我的血腾地冲上了脑门,看她受伤,我比自己受了伤还怒。我狠狠一拳打在最前面那家伙的下巴上,他没吭声就倒了。后面的家伙凶神恶煞地扑到我面前,我飞起一脚,踢倒了一个,却被一个酒瓶偷袭了——感觉一股寒冷灌到了头顶,接着热的液体开始往外涌。
寝室的哥儿们见我和他们打了起来,立刻围过来帮忙。
“你带她先走……”寝室老大冲我吼。
我拉上她就向外跑,一口气跑到了河边。好多萤火虫啊,我听见她惊叫起来:“有个人,你受伤了!”
我笑了笑,安慰她说:“没什么,倒是你,伤在哪儿了?毁了容以后可就没人要了。”
“只是额头被划了一下。”她又不放心地问我,“你真没事?你脸上好多血,像京剧的脸谱。”
哦,天啊,现在还开玩笑。“没事,”我觉得很累,就地坐了下去,“每次遇到你我都很衰,你可真是我的克星。”我这才感觉到了头部有点疼,一摸,全是血。
“你的脸色都发白了。”她焦急地抚摩着我的脸,“不行,得赶紧送你去医院。”
“你怎么惹上那些混混了?”我问,同时感觉浑身越来越冷。
她努力地把我扶起来,朝学校走去,“不认识,我正跳着舞,他们就过来硬拉我陪他们玩。我不干,踹了其中一个,结果,就成这样了。幸好遇到你,要不然,我今晚死定了。我真是欠你一条命呢!”
“你一个女生不要单独去啊。”我已经有气无力了。
“我又不是去玩,我去那里跳舞挣钱的。”她辩解。
“你缺钱吗?”我刚问完就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扶不住我,于是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
“有个人,你醒醒,你可别吓我!”她摇着我,哭起来。
“我都快死了,你也不好好叫我的名字。”说完,我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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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看见她守在旁边,额头上贴着纱布。
“你醒了!!”她惊喜地叫起来。
“翩翩,”我第一次这么叫她,“以后别一个人去那里了。”
“我爸死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大。我都成年了,总得做点什么帮帮她,去那跳舞挣得不少呢。”她一脸无助。
“你这样,你妈知道了只会更担心。让我帮你吧,”我抓住她的手,“别忘了,你可欠我一条命。”
我真感动了她,以后我们上课总坐在一起。她听我的话没有再去跳舞挣钱。我们通过了一家KFC的兼职面试,周末就一起去那打工,然后把钱存起来,定期寄给她妈妈。她依旧叫我“有个人”。
“你是我的萤火虫。”那天,她突然对我说。
“为什么?”
“因为,你照亮了我的夜。”她俏皮地一笑。
“你才是我的萤火虫。”
“嗯?”她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我是夜,你给夜增添了光彩。”我望着她,这个丫头让我的生活变得节俭、忙碌又充实。
她呵呵地笑起来,头靠在了我肩上,“不知道谁是谁的萤火虫呢。”
现在,我终于把我们的故事写了出来,希望能拿到稿费,在情人节那天能和她共进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