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叔的半个梦想

文/龟心似贱

青春,也许就是这样的,总想抓住什么,可又什么都抓不到。

【一】

陆大叔又众目睽睽地在讲台上发表重要讲话了。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精神头老这么亢奋,每周五下午必召开一次校级讲话大会,要求是各班班长副班长放学后组织同学拎着椅子到操场集合,长达一小时的校务会议通常要被他延迟一个半小时。不过,出乎意料的,陆大叔此举并未被急于回家的同学大肆埋怨。相反的,很多同学称,每周听陆大叔说上一会,下周准有个好心情!我倒,以为是开心100啊!

正走神呢,陆大叔已经开始了。

一周评比总结以后,开始话校园时事。就是说点学生上课违纪下课淘气的小现象,发表下看法,有点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上周三下午放学过后,我在经过顺天路的时候,看见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一男一女两名同学,在麦当劳里吃肯德基……”

此言一出,全校哗然。陆大叔以为大家是对他所说的事件产生共鸣发出的声响,很是得意,继续他的演讲。坐在我斜前方的霍金戈道出了大家都想发出的疑惑:“晕死,难道肯德基没有座位了么?”

“还有,昨天我到各班巡视,发现有的女生,对自己的耳朵进行扎耳眼……”这话,又引起一阵动乱。大家喜欢陆大叔讲话的乐趣就在于此。霍金戈再一次发言:“瞧瞧人家这小词儿用的!”

终于,讲话接近尾声,陆大叔也做了最后总结性陈词:“所以,我说你们,别想在我面前耍猴,你能耍得过我吗?”

台下笑的七上八下,霍金戈笑着附和:“是的,我们不耍你!”

【二】

那个爱扮配角的霍金戈整天号称将来要做中国第一名嘴。第一名嘴是个什么排场我脑子里没有大致概念,不过要是给霍金戈这家伙安排个贫嘴级别,那绝对要另开语汇。一般人被评个高手级或者资深级也就到头了,再说的地道一点是个骨灰级,可是霍金戈,绝对是个变态级。犹记得当年有一场自我介绍,大家互相腼腆,每人上去也就是一句半句。霍金戈大人上台以后,第一句话是“大家好,我叫霍金戈,可以叫我霍金,因为我比较崇拜的人就是霍金,霍金这个人在我的记忆里……”此人的口沫一直横飞到下课铃响,由此可见功力之深。

贫嘴的男生一般人缘都很好,特别是女生缘更好。流传于我们男生之间的至理名言就是,如果你不帅,那你就扮酷;如果也不酷,就要有钱;要是没有钱,就要学习好;要是学习学不好,那就贫嘴吧!中国对男主持外貌要求不是很苛刻,崔永元跟李咏前辈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脑子快一点嘴巴溜一点,都混的不错。霍金戈就是奉行此理的典范,整天振臂高呼:“我出生就是为了做一名主持人!”

本来,我跟他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他跟别的女生再怎么联系热络也没我什么事。我的交友范围仅限学校的女子篮球队成员,跟班里人都不怎么说话。他滔滔不绝的唾沫仅仅徘徊在他座位跟我座位的边缘之处。两个世界的人,走两个世界的路。

但他偏就没事惹事,午休时间我都是去图书馆看漫画。坚持半年多的习惯,也属于一种自娱自乐的消遣,霍金戈先生那天不知怎么的就坐在了我旁边,拿着一本娱乐杂志评头论足,不是这个女明星太漂亮就是那个男星的西装巨笔挺。我听的心烦意乱,频频甩白眼给他,偏他一直没看见,在我终于忍无可忍要发出声音的时候,图书管理员却走了过来,指着我们,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指着自己的鼻尖,表情讶异。那个图书管理员依然态度温和,手掌向着出口摊开,好比电影里的如来佛祖,指我一条明路。

再看霍金戈,似乎比我更无辜,在座位上辩解着:“不是吧!这算什么呀?我什么都没做啊?难道不能看书吗?我一直很认真的在看书好不好……”

被他连累也就算了,更甚者,那个连累我的人竟然不知道!

【三】

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间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我谨遵严父教诲,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跑到体育馆。我的篮球上面有一个醒目的字母:A。爸爸送我的时候对我说,这个A,是第一,是要赢。当你学会怎样玩篮球,就是为了要赢。

如果让事实说话,我承认,自己是很喜欢篮球的。不过,却不喜欢在爸爸的洗脑教育下一定要为了战争跟荣誉而玩球。就是这一点让我们父女俩一直达不成共识,我爸总教导说我是为篮球而生的。的确,我有着很好的天分,在他的指导下不到十岁就赢得了“篮球小天才”的称号。但他未关心过我篮球以外的小心思,比如小女孩喜欢的小发卡跟泡泡袖衬衫,比如我手脚磕破了除了需要创可贴更需要跟他撒撒娇告诉他伤口很疼。

家里的书房摆着一只很大的柜子,上面摆满了我所得过的奖杯跟奖牌。正如隔壁邻居大婶们饭后议论的那样,我爸拿我是当儿子养的。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总是感叹为什么我不是男孩子,其实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在遗憾。我是女孩,不能帮他完成他年轻时未完成的梦想,但我偏就固执,偏要拿出我的努力做给他看。即使他在我胜利的时候依然会深呼一口气,感叹说要是男孩就好了。这让我觉得,即使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成就别人眼里遥不可及的地位,我爸也还是认为若是男孩,可以做到更好。这是我解不开的结。

我这么想着,手里运球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使体育馆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打得激动而紧张。可是,当球被我扔进球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又很突然地砸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

绝不是因为那种碎裂般的疼痛。这么多年磕磕碰碰,我几乎可以无视这碰触。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好像积蓄已久,不是今天就或许在明天爆发。

我有很多很多的话,不知道跟谁去说。

我有很多很多的难过,不知道到哪里去要安慰。

自从妈妈去世后,这样无助的感觉就一直如影随形。

【四】

霍金戈突然邀请我一起逃课。

自从图书馆事件以后我就打定主意这样的人惹不起就应该躲的远远的。可明明只是一个平常的再不过的午休,他突然窜到我座位上贼兮兮地说:“嘿,咱下午越狱去吧!”

最近的流行语。翘课退居二线,改称越狱。陆大叔在走廊检查,会有人惊呼:“狱警来了。”

我不大习惯霍金戈先生太过瓮实的态度。说白了就是我跟他,关系还没好到可以称呼为“咱”的程度。不过就这一点我不想跟他争辩,因为他绝对会一发不可收拾小事化大,延伸到十七大召开都是小范围的贫嘴路线。于是我抬起的头又低下了,闷闷地答了句:“我没兴趣。”

其实我知道,他嘴里说的越狱不过是晚七八节课逃掉自习课到机房或者乒乓球室HAPPY一小时。被陆大叔抓到就是罚除除草拖拖地什么的。背地里大家议论说陆大叔这个人不错,虽然话多了点,但是在惩罚制度上十分宽松。瞧,这就是制度漏洞,所有人都逮着这小窟窿往外钻。

“我知道你对以前的模式不感兴趣,我们这次玩点刺激的!”霍金戈的确适合主持,他的声音绝对具有引诱性,连我这种人都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什么刺激?”

“借一步说话!”他冲我摆摆手,有点汉奸报告情报的架势,我本着好奇为大的心理凑过去,他眉头紧锁,声音深邃地蹦出一句话:“我们今天要去体育馆!”

简直想掐死他!我以为要翻墙出校门才叫刺激,神秘兮兮的说来说去却竟然只是体育馆。不过我泄气过后觉察有什么地方不对,然后想明白了。霍金戈想去体育馆,跟他刚才邀请我一起其实是具有相当的连贯性的。因为,我是校篮球队队长,是班里除了体育老师外唯一一个有体育馆钥匙的人。

我斜眼看着小霍同学,有点廉洁清正的意思。小霍有点不自然地抓抓头,忽然间我想问他一个问题,就问了。我说,你们,对我们球队的人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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