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墨
那天，我一直傻呵呵地笑着，笑着走回家，笑着晚餐，笑着做功课，笑着入睡，却一夜无梦。
4
王绘粢快要疯了，她跳过校园熙熙攘攘的人流，跳过来揽住我的脖子，亲昵地说，马弛原，我听到你点给我的歌了，我喜欢徐怀钰的声音。
我又一身冷汗来。
王绘粢的声音却突然娇羞起来，她轻轻地说，不过你可真糊涂，我的生日是在冬天，我跟你，我们都是自由的射手。你忘记了？
我只好以实相告，我抓耳挠腮，我支支吾吾，我言不成句，我说，其实，我去学校电台是想找夏墨，看到夏墨后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胡乱点首歌，随便报了你的名字。
王绘粢的笑容有些回落，不过她还是笑着，没关系，你是第一个在电台点歌给我的男生呢，这让我感觉幸福，总之我很开心就是了。
我说，那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吧。
好啊，好啊。王绘粢跳跃在斑马线上，就像一只可爱的热带鱼，在饱满的海洋里尽情呼吸。
我走快几步，追赶上去，硬着头皮说，叫上夏墨一起吧。我真佩服那一刻我会有那样的勇气，可是我真的很想跟夏墨呆在一起，哪怕是中间隔着一个王绘粢，哪怕只是一杯冰淇淋的时间而已。
王绘粢怔怔地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从口袋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夏墨。
夏墨那天来的很迟，她笑盈盈地走过来，亲昵地在王绘粢身边坐下，朝我又是嫣然一笑，伸出手来，在橘色的桌面上轻轻弹了一下说，恩，马弛原，我们见过，你有一个不错的名字。
谢谢。我笨拙地说了一句再也无语。
王绘粢的话也不多，她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当然不会说出事实的真相。
我们就那样坐着，三个懵懂年龄的小孩儿，满怀心事地低头吃着杯子里的冰淇淋，夏墨时而跟王绘粢耳语，说的也是一些陈年往事。她们之间是真的亲密，王绘粢吃完自己的冰淇淋开始吃夏墨的，夏墨看到我眼睛里的问号，笑着解释，我在节食减肥，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冰淇淋了，担心肠胃不适，当然更怕小蛮腰消失不见。
我黯然。原来是这样，那么，我跟夏墨之间连一杯冰淇淋的时间也不会有。
我说，夏墨，我听到你在节目里讲到美食，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吃到正宗地道的小吃，我们去吃吃看好吗？
夏墨不语，只摇着头笑。
王绘粢也笑，笑容中带着伤感的凄凉，她耐心地说，马弛原，不要为难夏墨，她从小就爱洁癖，那些路边摊怕是卫生状况不那么让人放心。
是这样吗？我转过头看夏墨，期待着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答案，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坐在夏墨的身边，她就在我的身边，我看到她点头，她说，恩，是的，我从来都不去一些小店还有路边摊，除了妈妈做的菜，我平常只去一些星级餐厅就餐。
突然觉得寂寥。是的，那种荒芜的无边无际的寂寥，我摆摆手买单，三个人一起走出甜品店。
我送夏墨回家，一路无语，只有墨绿色的头巾在昏黄的路灯下闪耀，我的脑袋里装满了王绘粢忧伤的哀怨。
5
我打电话给王绘粢，她关机了。
我走出房间，站在阳台上，头顶的月光亮亮地打过来，铺满了脚下的地板，这个时候，王绘粢消失了，我的脑袋空荡荡的，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游荡在荒漠原野，远处站着一个头戴墨绿色头巾的女孩，她那样矜持地微笑着，冷冷的光透射到我全部的心胸。忽然感觉有些冷，不是，是冷极了，冷到全身发冷。我转回房间拿出我的zippo火机，想弄点儿火苗取暖，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它已经燃完了全部的油，没有了动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6
王绘粢受伤了。
我想一定是的，她的火光突然就从我身边熄灭了，放学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走在我身边，再也不叽叽喳喳地说说笑笑，吃冰淇淋的时候也不再主动帮我买一杯炭烧味的，她的眉头也紧缩起来，我只好拉着她去海边玩。
我光着脚在沙滩上费力地堆建城堡，我在城堡上写王绘粢的名字，我知道这样很卑劣，可是我还是这样做了，我知道王绘粢最喜欢海子，她喜欢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她的内心期待着有一个男生能牵着她的手站在大海边许一个美丽的诺言给她，仅仅是诺言就够了。
可是王绘粢还是摇头，她呆呆地坐在城堡旁边的沙滩上，目光空洞地扫射着远远的海面，我说，对不起。
王绘粢缓缓扭过头，看着我，依旧不说话。
我说，绘粢，那是我第一次叫她两个字的名字，我用我最真的心跟她说，绘粢，你知道，人生是一条长长的路，夏墨不过是偶尔闯进我视野的一只小鸟，那是一只我之前的生命从没有见到过的小鸟，因为好奇，所以灵魂稍稍出窍，现在，它已经完全归位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王绘粢就乐呵呵地笑了，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她仰起头，问，为什么要我原谅你呢？
因为，因为，我红着脸，踌躇几秒才决定说出来，绘粢，我想我喜欢你，因为我终于发现原来我没有办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我想我不能离开你。
王绘粢晃了一下脑袋，用手指轻轻抚摸城堡上沙雕的名字，幽幽地说，我们在一起有17年了吧。
恩。我点点头，赶紧说，将来还会有无数个17年，我们都会在一起。
7
偶尔还会想起夏墨，想起那个头戴墨绿色围巾的姑娘，她的样子已经渐渐模糊，我只记得她的出现，我想王绘粢也会记得的，是夏墨的出现，让王绘粢暂时退场，才让我有机会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心，做出让我觉得骄傲和幸福的选择。
我们的人生不常常是这样吗，所以感谢，感谢夏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