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墨

文/涂 鸦

  纵使偶尔会受不了她肆意的填充和扩散,我也愿意呆在她身边感受到一点点儿暖意。

1

我在后街上溜达的时候看到夏墨,她戴着一条墨绿色的围巾,缓缓行走如一条柔软的丝带划过整个春天的暖阳,这是我看到的最灿烂的夏墨,我站定脚步,就那样看着她,越走越远,我叫,夏墨。

然后她的影子就消失在拐角的另一边儿去。

王绘粢正在甜品店的小窗口买冰淇淋,不用猜,一定香草味的,她看到我乐吱吱地叫起来,马弛原,给你来一份炭烧的吧?

我摇摇头,站在路边的树阴下等她,顺便从口袋掏出一盒香烟,耍帅地抽出一支,点燃,青烟烧起来却熏到眼睛,眼泪都差点儿流出来了。瞧吧,这根本就是我第一次抽烟,我为什么要抽烟呢,是因为王绘粢送了我一个zippo的打火机,银色的外壳上镶嵌着设计感浓郁的浮雕,价格不菲。其实我跟王绘粢没有任何关系,我只不过陪她一起去外汇免税商店,然后随手一指帮她选了一款CD香水而已。在漂亮的服务生打包的间隙,王绘粢拽着我走到zippo柜台前,神秘兮兮地说,马弛原,我觉得一个真正的男人都该有一款zippo的火机。

恩,我也这样觉得,我面露难色,可是我暂时没有钱。

我有啊。王绘粢拍拍饱满的荷包骄傲地说。

可是,我不想做那个倒霉的杨白劳。

放心。王绘粢拍我的肩,我也不想要做黄世仁的。再说,我的就是你的,你需要的也就是我需要的,我们,不用分彼此的。

于是,王绘粢就帮我实现了一个真正男人的梦想,她说这是她送给我的成人礼。在那一刻我是有些犹豫的,我怎么可以接受这样昂贵的礼物呢,可是zippo火机的诱惑太浓重,遮住了我微微开启的唇。

然后我就偷偷溜到爸爸的房间偷了一包尚好的香烟揣到口袋里溜出来。

王绘粢看到我抽烟的样子,笑的快要疯掉了,她说,马弛原,你真好玩。

我把燃烧的烟头重重地扔到地板上,用脚踩灭,然后又低头捡起,丢进旁边的垃圾箱内,我问,你看到夏墨了吗?

王绘粢轻描淡写地摇头,瞬间又眉飞色舞起来,马弛原,你知道吗,那款香水是男款的,香水瓶的右下角印着一个小小的“man”,真好玩,我竟然会喜欢那个味道。

我和王绘粢并肩走在夏夜微凉的后街上,心底一直挥之不去的是那抹墨绿色的影子,走到拐角,我站定脚步,左边是一条黝黑的小巷,右边也是,我反复地放送着脑海的小影片,还是没有办法弄清楚,那个夏墨,她转去了左边,还是右边?

王绘粢吃完了香草冰淇淋就开始看我,看我,看我,她一直看着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马弛原,我觉得你有心事。

我也一本正经地点头,恩,是的,你看到夏墨了吗?

王绘粢跳起脚来敲我的脑袋,最后还是落空了,废话,我接近190公分之上的脑袋,是谁想敲就敲得了的吗?

然后我们互说再见。

我一个人闷闷地走回家去。

2

王绘粢喜欢我,我知道。可是她不说,我也不说。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俩认识了十二年,我十六岁的时候,我俩认识了十六年,所以,你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认识的。可是,我要说,这并不真的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严格来讲,我并不是那么喜欢现在的王绘粢。

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里,总是充斥着小女生对小男生无限的依恋和敬仰,小男生通常以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出场,骑着白马带着他一直暗暗喜欢的女孩子离开那个充满了忧伤的自我世界。

坦白讲,我也喜欢有些微微娇柔中带着浓重娇羞的小女生。我喜欢她能害羞地站在街口,远远地看着我,或者只是安静地呆在我身边,一句话不说,想着满满的心事。

可是王绘粢不,她叽叽喳喳就像一只春天苏醒的燕子,活泼的如同一个患了多动症的小孩儿,永远都是那样的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她太满了,填充了我整个的生活,这让我无暇思考,也让我想要逃离。

终于有一天,我说,王绘粢,我真为你未来的男朋友难过,我能想像到他将来可能承受的精神折磨以及可能触及的痛苦。

王绘粢的小脸儿红红的,依旧笑眯眯地,扯着我的衣服说,我怎么了,你说,我可以改啊。

我无奈地摇头。

王绘粢就跳起来,哦,你是不是在说因为我太强大,所以跟我在一起的人会受到我自身磁场的压力而觉得精神紧张?

是的,你很好很强大。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尊重事实的真相。

或许王绘粢的内心里有她强大的精神世界,是的,那是一定的,她永远都那么乐观,那么阳光,那么明媚,那么的活力四射,所以我常常跟她在一起,也喜欢跟她在一起,纵使偶尔会受不了她肆意的填充和扩散,我也愿意呆在她身边感受到一点点儿暖意。

王绘粢说我是一个冷调的人,她说,马弛原,你真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是一匹孤独地驰骋在荒原上的野马,没有我的陪伴,你早晚会迷失方向,晕倒在茫茫的戈壁滩上。

这我相信。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跟王绘粢莫非是前世的一对双生花,前世的情缘未了,跳到这一世来重续前缘,只可惜我们彼此跳错了性别,要不然真可以做一对肝胆相照的兄弟或者意浓情深的姐妹。我跟王绘粢说,王绘粢就大剌剌地笑,哈哈,马弛原,我们之间有三生三世的约定,下辈子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我很不要脸地想,最少我还有zippo的火机在课间的时候不经意拿出来炫耀。

总之,我跟王绘粢之间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想清楚过,或者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根本就没有思考的空间。

3

我终于找到了夏墨,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从学校电台的直播间走出来,我傻傻地站在导播台的玻璃墙外边,看着她喊,夏墨,夏墨。

夏墨莞尔一笑转过头来,你叫我?

我紧张极了,我说,夏墨,我是来帮我朋友点一首歌,明天是她的生日,我想送一首徐怀钰的《叮咚》给她,祝她生日快乐。

好的,我会把这份祝福送出的,你的朋友,她叫什么名字呢?夏墨就像古代仕女画里走出的姑娘,眉目清秀,声音柔和,体态万方。

我动动嘴唇就自然流出,恩,她叫王绘粢,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玩的很好。

夏墨笑笑转身离开。

我也跟着。

只是远远地跟着,我踮起脚尖轻轻地踩着地面,唯恐惊扰到前边不远的夏墨,她的时间那样安静,就像夏日荷塘里的睡莲,微风轻摆,水珠就会滚滚而落。

夏墨依旧戴着那块墨绿色的头巾,斜阳打过来,轻轻地帮头巾镶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有种说不出的惊艳和震慑……

放学的路上,我寂寥地走在王绘粢的身边,喋喋不休地说,你知道吗,夏墨就住在后街,我们三个住在同一条街上,就是学校电台里声音甜美柔和的那个夏墨,夏墨总戴着一条墨绿色的围巾,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呢。

王绘粢晃我的肩,马弛原,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一直在说夏墨?

路边的音像店突然就传来李宗盛的声音: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我看着王绘粢,傻子一样地问,你是没见过夏墨吧?

王绘粢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那是她第一次我投来如此真实的蔑视眼神,我记得很清楚,她先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马弛原,如果我告诉你,夏墨是我中学二年级的同桌,她头上的绿色头巾是我从香港带回来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你会长久地张开你的嘴巴表示惊讶吗?

我当然会惊讶,而且惊的满身冷汗。这么说,夏墨她曾经离我这么近,为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呢?王绘粢是中间的那个点,她向左,而我向右了。我们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错失了彼此的方向。不过,还好,终于还是走到了重逢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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