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盛放的光年一夏

朗读了自己花了一个晚上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

教室里很安静。杜拉拉第一次站在全班同学面前,展示自己的东西,并且大家那么认真地倾听着,她心里立刻就不那么悲凉了。

末了。教室里响起一片赞许的掌声。那是杜拉拉有生以来接受到的第一次掌声,她的心里被涨得满满的,有种叫自信的东西在一点点浸入她的身体。她看见窗外的阳光明媚极了,有零星的乌在香樟树上轻快地唱着歌。

杜拉拉坐回座位的时候,轻轻地对自己说了句,杜拉拉,你也有值得骄傲的东西。

你出去,他进来,仿佛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陈焕一脸谄媚地对杜拉拉说,那作文真是你写的?不错唉。

杜拉拉怀疑自己耳朵由于长时间没掏耳屎而辨别不出话音。陈焕居然会夸她,没搞错吧?可是陈焕那张讨厌的脸明明就搁在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杜拉拉将头往后仰了仰,皱了皱眉,拜托,别离我这么近!

陈焕很听话地缩回脑袋,乖乖地不说话了。

杜拉拉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看着陈焕的衬衫领,居然是白色的!以前怎么没注意,他也有这样白净的领口?她愣愣地看了几秒,直到葛离的手在她眼前夸张地晃来晃去,才回过神来。

呐,他沉默的时候,其实也蛮英俊的。

杜拉拉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于是,她将头埋得更深了。像怕被人揭穿秘密般,一整天都不敢多和葛离说一句话,怕一开口便暴露自己的忐忑心绪。她偶尔看见陈焕从自己身边出去,脑子里不停地晃荡着葛离对她说的话,陈焕其实喜欢你。,

他真的喜欢自己’怎么可能?他不是老嫌我太胖吗?什么喜欢一个人就会跟她做对的鬼理论!

杜拉拉被这种矛盾搅得心神不宁,不时地偷偷望着陈焕和别人说得眉开眼笑的表情。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打住打住,杜拉拉,你喜欢的是周易琛。

放学的时候,周易琛说,杜拉拉,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杜拉拉硬着头皮跟在周易琛身后,心想,不会是他知道什么了吧?难道是葛离那个家伙告密’想着想着一没留神就撞上了周易琛的背。她啊哟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连忙说对不起我走路没长眼睛。周易琛被她慌张的样子逗乐了,摸了她的头,不要紧,杜拉拉却不高兴了,怎么可以像爸爸那样摸我的头?

周易琛说,杜拉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很干净利索地单刀直入。

杜拉拉扯着衣角不发一言。她一紧张就会扯衣角,她其实顶讨厌自己的这个坏毛病,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周易琛又说,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事多。我也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说。

杜拉拉心想,我喜欢你可以跟你说吗?但终究没敢说出口。她只是咽了咽了口水,酝酿很久,才开口。周老师,我只是觉得学习压力太大,老是思想不集中。多么滥俗的台词,杜拉拉说完自己都觉得酸。

可是周易琛说。不要紧,这很正常。老师要跟你说的是,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其他的事先别考虑,你明白吗?

杜拉拉突然觉得很想离开这里,周易琛原来也跟所有的老师一样。什么叫其他的事先别考虑,跟那个开大会的教导主任一个口气!

杜拉拉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应允,周易琛的话完全就像妈妈的思想教育课,于是,它们从杜拉拉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又一句不留地出来了。

在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杜拉拉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喜欢周易琛了。领口干净怎么了,陈焕的领口也很干净。

 原来,我早已习惯了你的存在

杜拉拉的减肥计划依然毫无起色,她依然很浪费资源地坐在陈焕的前面。只是,好像陈焕再也不拿这个他以前很喜欢的幌子来嘲笑她了,他很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偶尔会叫,杜拉拉,橡皮借我用下。杜拉拉,你把身子放低点,杜拉拉,你语文怎么老这么高分?

杜拉拉却突然很怀念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她失落地看着他由一个活跃的陈焕变成沉默不多言的陈焕,心里闷闷得很不是滋味。

喂,葛离,你说陈焕怎么踉变了个人似的?杜拉拉还是忍不住问了葛离这个一直困惑在心中的问题。

葛离脸上又浮现出八卦的神情,他这样不是正合你意吗?怎么,没他说你你还浑身犯痒了?哎,我说你这人可真是犯贱来着,说,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杜拉拉嚷嚷道,你看看你,都快高考了,怎么嘴还是这么刻薄!

葛离无奈地耸耸肩,恢复奋战习题的姿势,你也知道快高考了,谁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陈焕可是在很努力地追赶别人的脚步呢?

一句话说的杜拉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她觉得自己脑细胞有限,还是省省留着做数理化比较划算,便不再思考这件事。

可是不再与陈焕斗嘴的日子,杜拉拉总觉得缺失了些什么东西,她时常不经意地回过头看陈焕一脸认真低头学习的样子,心里便会涌起莫名的悸动。

杜拉拉被自己这种慌乱的心绪搅得坐立不安,她不停地让自己集中注意力,高考可就在眼前呢!

她看着陈焕穿不同颜色的衬衫,总是干净的领口,又或者,偶尔轻描淡写的话语,有什么东西就那样一点点地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停止去想,去念,那些有他在耳边唧唧喳喳的时光。

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习惯吗?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窗外的香樟开始打朵的时候,六月刚刚到来。杜拉拉像个赴刑场的勇士一样,每天都雄心满腹,精力百倍。

杜拉拉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想,等到暑假,等到六月过去,等到高考完,我一定要减肥!

她是去办公室帮班主任整理志愿表的。她无意间瞥了眼陈焕的志愿表,居然第一第二志愿跟她填的一样!她的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泛起莫名其妙的甜蜜。

周易琛路过桌子边说,杜拉拉,加油噢。杜拉拉看着周易琛笔挺的黑色西装,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想起陈焕那日问她,杜拉拉,你填哪里呢?她漫不经心地报了自己的第一第二志愿。她想着想着心里就泛起了温暖。然后大踏步地迈出办公室,向教室走去。

陈焕站在教室门前,倚着走廊的栏杆,远远地冲杜拉拉笑,杜拉拉大步走上前。陈焕,你怎么抄袭我的志愿表啊?像是质问,却又有娇嗔的味道。

陈焕狡黠地笑,我只是借用,怎么能叫抄袭?杜拉拉立即觉得心里涨满了小欢喜,这六月的风,也格外的温柔起来。

而杜拉拉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陈焕最后那些沉默的日子里,他一直看着她,把她当做目标。他想努力赶上她的脚步,与她站在同一条线上。那样,他才可以告诉她,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才做了那么多看起来可笑的事。

杜拉拉。

嗯?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啊?那我不笑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不是不是,我真的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对了,像柳熙珍。

可是柳熙珍很瘦啊。

所以呢,你不笑的时候就像金三顺啦。

你敢说我凶!看我怎么收拾你!

女孩追着少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身后,是满树芳香的待绽的香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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