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哈雷时光
苏来说:“那么,就等寒假到来吧。那个时候,我们冒着风雪上路,顺利的话,一个上午就能抵达青海湖畔……”
回去的路上,在哈雷的疾驰中,我听到苏来说:“穆玛,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说:“苏来,你说什么?”苏来突然加速,在风中大声呼喊:“没有,穆玛,我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苏来,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你知道吗?
4
苏来开始来接我上学。
有时候是七点,有时候是六点,有时候甚至是五点。我每日醒来,掀开窗帘,看着微微晨光中的苏来,心瞬间就飞了出去。
苏来载着我在城市的街道上疾驰,我伏在苏来的背上,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安稳。有时候我感觉苏来在刻意回避跟我之间的回应,可是我又能感觉到他是如此爱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想或许到底苏来不过是一个内敛的男孩,他自有他表达爱情的方式。
有天妈妈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了苏来,她在早餐桌上有意无意地说:“那个男孩,似乎有心事。”
我哈哈笑着:“妈妈,其实他的心事就是我啊。”
妈妈摇头:“可是我看他心里除了快乐,还有忧愁啊。”
我不置可否,耸耸肩说:“我的妈妈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是不是年轻的爱恋就是这样的患得患失啊?”
可是纵使如此说,我还是站在玻璃窗里面,看着玻璃窗外的苏来,看了很久很久,我的男孩他的快乐不是真的吗?他微皱的眉头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成了我心头小恙,我已经忘记了当初被他迷倒的心情。
妈妈催我:“穆玛,要记得永远不要让喜欢的男孩等太久的时间。”
“是的,我知道。”我吞下最后半片面包,拿起课本推门而出。
这是妈妈第一次跟我谈起苏来,这让我的快乐更加快乐。我乐滋滋地跨上哈雷机车的后座,伏在苏来的耳唇边甜蜜地说:“苏来,我确定你差不多已经通过了我妈妈严格的审查。”苏来倒踌躇起来:“这样子我要不要去你家拜访伯母?”
我就喜欢苏来无措的样子,我轻柔地捶他的背,笑说:“现在是不用了,傻瓜。”
“那就以后吧。”苏来竟然不觉吐气。
我想起什么来,不安地问:“苏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苏来不安地连连否认。
我跳下车来,直视苏来的眼睛,认真地说:“苏来,我希望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光都是甜蜜快乐的。我也希望能有荣幸跟你一起分享任何心事,任何。”
苏来也认真地说:“穆玛,我每日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你伏在我后背上我们一起骑着哈雷机车上飞翔的时刻。我总希望从这里到学校的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我希望能永远跟你在一起,我跟你,永远都没有别离。”
九月的天空秋高气爽,因为苏来,我的世界分外明媚。
5
皱眉吉他社又在校园里进行了几场公演,可是舞台上都没有苏来的影子。
我去问苏来,苏来说:“穆玛,我做事情需要倾其全部,无法分心,当初为了吉他社放弃游泳队,现在为了你放弃吉他社。拥有你,我已经知足。”
我再也无话,只是隐隐为苏来担心。我想大概他在我家窗外流露出的不快乐大多也是缘于此吧。
苏来的爱情如此纯粹,我得知他正在为不久之后的青海湖之行储备金钱和体力,我以为那只是一幅美好的图画,没想到却可以点击成真。
“要我说,坐在哈雷机车的后座在城市的街道穿行,的确是一件足够拉风的事情。要知道哈雷机车可是我老爹穷其一生的梦想。”可繁如此评价我的爱情,关于苏来,她说,“呵,没想到那个白净的男生还有如此强烈的爆发力,我看好他。”
我也觉得得意,可是也会不安。若要苏来在我和吉他社之间选择,我宁愿他选择吉他社。我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太过爱还是不够爱,总之我还是希望苏来能够在舞台上绽放他迷人的光彩,而不仅仅是在我的眉目之下。
可繁说:“呵,穆玛你就知足吧,梁山伯祝英台,罗密欧朱丽叶也不过如此了。”
“可那都是悲剧。”我纠正可繁。
可繁不屑地说:“真正流传千古的爱情都是悲剧。”
好吧,我才不想要什么流传千古,我期待我的爱情是喜剧,不是期待,我的爱情每日都在上演喜剧。那个面容白皙眼神明媚的男子每日清晨都骑着哈雷重型机车在众人垂涎的目光中载着他心爱的姑娘穿过人群驶向远方。
6
化工课开课两周,我都没有在教室里见到苏来,我想他大概是偷时间去快餐店打短工,他想快速赚足了路资去青海湖,而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接我上课了,他一定是把时间用在晨跑上储备体力。
我心里受尽了纷扰,可是我想真正的爱情是要给对方足够的自由空间,苏来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并没有留给我任何的讯息,是我的修炼不够,我再慢慢摸索吧。
妈妈几次朝窗外张望,最终忍不住在早餐桌上问:“哦,那个骑哈雷的男孩呢?”
我不堪其烦,说:“他去筹备我们私奔的物资了。”
妈妈看了我两眼,似乎感受到我的不友好,平静地吃着面包,没再说话。
面包抹三层奶油还是无味,我只好站起来,提着书包离开。推开门看到角落里的苏来,他神情黯淡,完全失却了往日的光彩,看到我,只嘘一声,又迅速躲到暗角去,我呆呆地走过去,都快要哭了,我说:“苏来,你怎么了?”
苏来再次嘘一声,说:“现在说话不方便,晚上七点,啤酒厂仓库见。”
然后就迅速溜走了。
啤酒厂仓库我知道,实际上是一个废旧的仓库,那一次苏来骑着哈雷机车带我路过,他特意放慢速度,回头跟我说:“这个废旧的仓库原是啤酒厂最大的仓库,后来因为经济不景气,啤酒厂也倒掉了。不过却是我儿时最美好的乐园,我小时候常常在里面玩耍,就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园。”
然后我就记住了。
我心神不安地熬过整个白天,晚上买了一袋面包匆忙朝啤酒厂仓库走去。我推开虚掩的铁门,到处都是结网的蜘蛛和虚浮的尘土,我一只脚踩在一根棍子上,然后棍子就滚动起来,苏来从一个暗墙后探出头来,悄声说:“过来这边儿。”
暗墙与暗墙的夹角处,铺着一个废旧的麻袋,麻袋上放着那本破旧的吉他曲谱,看来这里是苏来的栖身之地,我惊恐地看着苏来,几乎快要哭了,我说:“苏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来拿出面包吃了一片,他避重就轻地说:“穆玛,你不要多问。我是太想你了,所以才冒险去找你。现在就让我们安静地待着,就像那一次在微湖山庄的停车场一样。或许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办法见面了。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载着你去青海湖,我以为时间够,却是不够。”
“够的,够的。”我抱住苏来就哭了起来,我说:“苏来,你病了吗?没关系的,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来没有再说话。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和苏来坐在黑暗中的麻袋上,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他的鼻翼轻易就可以触碰到我的鼻翼,可是谁也没有动,他的手指紧紧地牵着我的手指,依然冰冷,却感觉不到温暖。
九月就要结束,天真的凉了。
7
隔日,苏来低着头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
可繁陪着我在学校大门口堵住黯然离场的苏来,可繁冷笑着说:“呵,原来是我错看了你啊。就这样偷偷溜走哪是正经男儿作风呢。”
苏来就快要哭了,他紧皱的眉头就是我心头的枷锁,我真想世界在那一刻就此覆灭。
良久,苏来才说,“是家里的传统产业在这次经济危机中遭受严重打击,家里的房产和车子都被封存,包括那辆哈雷机车。”
“可是你?”我惊讶极了。
“是的。当初我骗你说车是跟柯南借的。”苏来迟疑了一下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
我脑袋整个就懵掉了,怀疑这只是一场幻觉。苏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青海湖畔,我没有办法,所以当事情爆发的当夜我偷偷从家里骑走那辆哈雷机车,躲进啤酒厂的仓库里。我以为我们可以熬到那一天,结果还是没有。最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穆玛,对不起,我是觉得这一刻我没有办法面对你。”
我彻底崩溃,我跑上去紧紧拉住他的书包,泣不成声,我说:“那么,你是要去哪里,我不要你走。”
苏来摇摇头说:“爸爸决定一个人留下来解决问题,要妈妈带着我和妹妹暂时到青岛姨妈家住一阵子,妈妈和妹妹都需要我的保护,所以,穆玛,我不能留下来。”
那一刻,我想不出任何一个挽留的词汇,转眼间,苏来就走了。
可繁在耳边叹气,“哎,没想到啊,又一出悲剧。”
我不想再哭,我摇摇头,坚定地说:“只是一场风雨,很快就会阳光明媚,我会等着苏来回来,等着他在风雪中带着我去青海湖畔,从此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