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图书馆里的ONE MORE TIME

扶着阿克坐到一棵枝叶茂密的树下,我从书包里翻出所有的纸巾和手帕,印在白色纸巾上的血迹鲜红得触目惊心,看得我不由手指哆嗦。

“没事,男生谁没打过架,这点儿血都不叫血。”

要在平时,对阿克这类豪言壮语,我从来都是故意做出恶心欲呕状来回应,但这个下午,我特真心地冲他直点头,“没说的,你真棒!”

看着阿克的脸,虽然鼻青脸肿,但是英气无比,甚至有隐隐的光芒,仔细一看,原来是阳光透过枝叶照在他脸上的光斑。

“呀,出太阳了呢!”我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虽然细雨还在绵绵,但是太阳真的从云层后面露出脸来,淡淡地散发着光芒,一片风光云霁。

太阳雨一扫刚才的阴霾,空气的味道也不那么清冷,被雨水冲洗干净的树木在光合作用下散发出淡淡的草本清香,看着阿克微微笑着的脸庞,我有了微微恍惚的感觉,仿佛身处一片前所未有的天地,那是我和小关看着明亮的烛火都想象不到的美好世界。

走在大院,我和阿克朝他家走去,跟他爸妈说明这男孩的勇敢。上楼梯的时候,我忽然问道:“对了,你怎么想起来今天去我学校门口?”

“下了一整天的雨,天灰蒙蒙的,估计你心情也不怎么样,就去找你搭伴回家呗。”阿克说,“没想到还真来对了。”

我一声不吭地点点头,然后拽着他的衣角,“等一下……”

阿克看到我脸上的泪珠,立刻说道:“你哭什么啊。拜托,你别害我啊,你这样子让我爸妈看见,咱们说得清吗?”

我摸出手绢擦去眼泪,努力冲他微微笑,“所以让你等我一下啊……”

一年后的今天,阿克来到我学校门口,被我拉着在那棵曾经避雨休息的大树下坐着,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今天的活动就是这么干坐着啊?”

我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既没有阳光,也没有雨水,像极了我失望的心情。

“太阳雨真不是想看就能看见的啊。”我慢慢说道,“哪怕在我离开之前最后一次看到呢。”

阿克这才想起了去年的事情,但他也只能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有的“最后一次”我想主动回避,但有的“最后一次”我希望能够真的发生,和对的男孩在对的太阳雨里再闻一次那奇迹般稀少又珍贵的清香。

周四下午,我跟小关说要请她去贝甜茶室。

在我念初中的时候,爸妈因为成人世界的感情纠结而进入冷战,虽然他们避免让我有所察觉,但对于感觉灵敏的中学女生而言,这根本是瞒不住的。他们在我面前努力表现的和谐只会让我更别扭,想当然地以为不如大家都痛快一点。

寒假的一天上午,我起床后看到妈妈留在饭桌上的一封信,说要回外婆家住几天。我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害怕爸妈真有这种“痛快”的举动,想到万一是妈妈不忍心,想让爸爸下班回家单独跟我摊牌,我顿时心慌起来,立刻打电话给小关。

小关提议晚上去她家住,但我立刻否决,因为看到别人的父母越和睦,我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我就想让你陪陪我,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待着。”

于是我俩约好在贝甜茶室碰头,那里环境很不错,东西也好吃,最重要的是价钱不菲,所以总是没什么人。我带上所有的零花钱,还有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准备去那里“一掷千金”。

贝甜茶室里,我随心所欲地点了一大堆东西狼吞虎咽,看得小关都有点触目惊心了。她一个劲地跟我说:“没事的,没事的,别慌,别慌啊。”

从傍晚6点开始,我的手机一个劲地响,是爸爸打来的,但我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既害怕又有点赌气的成分。

整个晚上,我絮絮叨叨地跟小关说着万一爸妈真的离婚,自己未来的种种计划——反正离不开自暴自弃、学当坏女孩。

“别呀!”小关始终坚定地跟我说,“别因为你爸妈的过失来惩罚自己啊。告诉你啊,我不会袖手旁观的,等到阿克从老家回来我还要拉上他帮忙,反正绝对不会让你越走越歪的。”

看到我说得口干舌燥,而且精神疲倦,小关让服务生拿来饮料单,点了一壶提神醒脑安抚情绪的薄荷绿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吃了一肚子甜食嘴里直发酸的我喝下一杯温暖的茶后,胃里舒服了些,心里也不那么慌了,薄荷的香气仿佛在我和小关之间氤氲朦胧。

从卫生间出来,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9点了,回到茶桌的路上,我看到小关拿着我的电话说道:“阿姨,放心,我和她在一起呢,没事的,一会儿我就陪她回家。”

见我坐下,小关把手机递给我,“你妈怎么会不管你呀,刚才就是她打电话的。”

我接过手机,看了一下最新的来电显示,“家”的字样让我鼻子直发酸。估计是爸爸通知了她我的“离家出走”,此时妈妈已经从外婆那里回来了。现在我回去,家里有爸爸,也有妈妈,是完整的。

“埋单走人吧?”小关看看外面的夜色,“再晚回去,小心咱俩被劫色哦,那就冤大了!”

我点点头,苦闷了一整天的脸上终于不自觉地有了笑容,于是叫来服务生结账,虽然掏空了钱包,但心里不再空落落的了。

不料,等着找零钱的我们等来服务生走回来客气又警惕地问了一句,“这钱,能不能换一张?”

我惊讶地看着服务生手上的一张百元票子,当然明白人家暗示这是假钞。

我本来已经渐渐平静的心又隐隐慌乱起来,带着僵硬微笑的服务生立刻礼貌地逼了一句,“我们十二点打烊,可以等你们父母来。”

小关很讨厌地看了服务生一眼,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红票子给他,将他打发走后跟有些不好意思的我说:“反正快要过年了,有压岁钱落袋。咱们这么大了,让父母来领人够没劲的。”

没错,因为赌气而离家出走,却因为一张假钞而让父母来送钱,实在丢脸。

我看着小关没吭声,因为嗓子有点堵……

“我说了不希望让你因为别人的错误令自己不快乐,‘袖手旁观’对我而言是耻辱徽章。”小关一边把最后一点薄荷绿茶倒进我俩的杯子里一边干脆利落地说道,“喝完走人。”

薄荷香气让嗓子舒服,更让心灵痛快清爽。

回到家里,着急上火的爸妈当然对我大发雷霆,但我却不退却,“我想,你俩说不定真的会分手,心里很害怕,所以不想回到父母缺一个的家里。”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爸妈安静下来,然后两人都哭了。

两年后的今天,又来到贝甜茶室,当初那个讨厌的服务生已经不在了,甜品也出了很多新花样。

我们一边吃着一边回忆当初,我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那时哪来的一张假钞呢?”

“那时你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人生磁场一定是负数,自然会吸引灰暗讨厌的东西啊。”小关说,“虽然我也讲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但也不奇怪。”

我也不清楚那张假钞的来历,但是却明白,从那壶薄荷绿茶开始,我的人生磁场已经告别了负数,它真的帮我的内心抵抗氧化焕然清新。

放学之后,我和小关还有阿克一行三人来到了我家附近的古塔公园。

初三那年暑假,因为中考成绩不错,所以爸妈答应我从小学开始的一个心愿——养一只猫咪。

通过“猫咪有约”网站,我领养到了一只流浪猫,毛色灰灰的“旺瓜”。

温暖的皮毛,圆溜溜好像晶亮水泡的眼睛,耷拉着的耳朵,粉色的小鼻子,柔软灵活的四肢,总是摇个不停的尾巴,还有明媚阳光之下好玩之极的酣睡模样,旺瓜就像一个可爱的小精灵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爸妈一度的分手危机已经化解,所以在天气好的周末,我们一家三口常常会带着旺瓜去附近的古塔公园野餐。阳光之下,旺瓜好奇地扑着蝴蝶,小心翼翼地闻着草地上的野花,慵懒之极地伸懒腰,而它最喜欢的就是和我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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