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和玛丽

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她对两姐妹的表现很满意,排练结束时她对唐玛说:“十月的话剧节就拜托你们了。”

“话剧节是在十月?”听到左妮的话,唐玛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林菲时常挂在嘴边的钢琴比赛,也将在十月举行。

“是啊,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左妮问。

“能确定是十月的哪一天吗?”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十月的第一个星期天。

“具体日期还未确定,到时候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左妮没有多问,这个女孩一向如此,别人不说,她永不追根究底。

从内部成熟

当一个轻盈丰饶的夏天唱着情歌飞跑而过,“独一无二的女孩”就像一棵正在开枝散叶的树一般,已经展开了它嫩绿迷人的枝条,只待开花结果了。

可是排练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唐玛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不对!不对!唐玛,你念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你现在不是十六岁,而是二十五岁!想想看,那时候你已经爱过了许多别的人,说过许多永远无法兑现的话,当你再次面对曾经爱过的男孩,并且那时他已经爱上了你的妹妹,你会用什么语气和他说话?”

由于唐玛始终无法到位地讲好某一句台词,左妮有些激动,她那过大的嗓音和飞舞的肢体语言让唐玛感到害怕。

“左妮,别着急,” Henry看了看腕表,“今天也不早了,就练到这里吧!”他有些心疼,唐玛毕竟只有十六岁,又非专业演员,面对左妮这个接近苛刻的完美主义者,真有些难为她了。

“嗯,左妮姐姐,待会儿我和唐玛一起回家,再陪她对一会儿戏,多练几次就好了。”林敏珠走到唐玛身边,牵起她的手。这个举动让唐玛温暖不已,差点掉下眼泪来。事实就是如此,有时候来自幼小者的保护往往比长者更加温暖人心。

“那个左妮真凶。”当白色星斗布满孔雀蓝夜空的时候,林敏珠抱怨道。

“这不怪她,左妮一向是个很认真的人,她想把任何事情都做到最好,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实际上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Henry毫不掩饰自己对左妮的偏袒,这使唐玛有些心酸。

“你和左妮认识很久了吗?”林敏珠帮姐姐问出心中疑惑。

“当然啰,左妮是我妈妈好友的女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唐玛知道,“从小一起长大”这六个字是世界上暧昧的极致,那意味着他们两个人的时空从来不曾错位,他们之间藏着许多别人永远无法知晓的秘密,就像他们的手腕上挂着一式一样的红绳,那将是她永远无法破解的密码。

“Mary,我们再来排演一下这幕吧!”正在唐玛黯然神伤的时候,Henry向她走来,手里握着已然磨旧的剧本。即使唐玛上一秒还在为左妮而烦恼,一听见他的声音,她就会感到全身被注入一股暖暖的能量,再多的踌躇和难堪此刻都可以放下了。

“唐玛,你觉得成熟是什么?”正拿着剧本酝酿感情的唐玛被Henry这么一问,顿时语塞。

“对男生而言,成熟不是香烟和酒精,也不是笔挺的西服,对女生而言,它不是高跟鞋也不是口红。那些都只是外在的东西,它们无法支撑一个真正熟透的灵魂。唐玛,你要好好体会,试着从内部成熟,那样你的表情、你的语言都不会再是无关痛痒的符号,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才是真正可以打动人的东西。”

从内部成熟,唐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概念。

Henry的眼里映着繁星的光芒,唐玛抬头看着他的脸,心里涌上一股不可言说的感动。眼前的少年敏锐而执著,他的成熟就像他端坐在钢琴前的表情那样,内敛,深邃。她舍不得让他失望,因为他曾经说,她就是他故事里的小V。

Mary的难题

“唐玛,话剧节将在十月的第一个礼拜天举行。”左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玛的脑袋里嗡的一声,霎时只剩下一片空白。

在辛苦排练了一个月之后,才得知话剧上演的日期和钢琴比赛的日期重合,这不论是对Henry还是Mary,都是重重一击。

此刻Henry的内心早已被内疚填满,他原本是林菲为唐玛聘请的钢琴老师,如果唐玛因为他的话剧而放弃比赛,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家长?

至于唐玛则陷入了更深的矛盾中,因为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表演,那种穿梭在不同世界里的奇妙感觉已经把向来生活单调平凡的她迷住了。在每一次试图将小V融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她的血管里就像流动着一种毒品般刺激而美妙的液体,那是钢琴无法带给她的快乐。

“唐玛,钢琴比赛也是在那一天吧?”Henry明知故问,他实在找不出别的措辞。 “Henry,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吗?”左妮没有料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差错,但她对林菲的作风早有耳闻。

左妮直截了当到这个地步,让唐玛有些心寒。

“不,左妮,我想演。”唐玛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因为她也知道,说服林菲放弃钢琴比赛的概率几乎比赤道留住雪花的概率还要小。

“现在的问题是,你能演吗?”左妮的问题凌厉逼人,她向来看不惯懦弱踌躇的人,而唐玛则不幸沦为了她眼中的这种人。

“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现在退出,没有任何人会怪你。”Henry走到唐玛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嗓音温和得能让荒漠开出鲜花。

唐玛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他们,再不发一语地回到家里。

“唐玛,快来看我给你买的连衣裙!”正在唐玛托着腮思忖对付母亲的策略时,林菲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来。

她转过头,只见林菲右手提着一条做工精致的蓬蓬裙走进卧室。那裙子一看就价格不菲,但与其说那是买给女儿的,还不如说是买给钢琴比赛的。

如果唐玛现在告诉她自己要为Henry的话剧而放弃钢琴比赛,她自己会被一顿臭骂不说, Henry在林菲心里留下的良好印象也会一并遭殃。

“唐玛,穿上看看,一定很漂亮。”林菲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心不在焉,她将裙子塞到她怀里。

唐玛换上裙子走到穿衣镜面前,镜子里的女孩漂亮得就像刚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林菲满意地一笑:“这样就完美了,唐玛,最近你的钢琴指法也熟练了不少,这次比赛一定得拿到一个好名次……”

“妈妈,我不喜欢弹钢琴。”就在林菲沉浸于憧憬时,唐玛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然后脱下那条过分华美的裙子。

“唐玛,你怎么了?”

“妈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了?我不想弹钢琴,也不想参加这个比赛。”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为唐玛提供着勇气的来源。

“宝贝,如果你觉得累,就不用去和那个什么Henry排练话剧了,多花些心思干正事。”林菲将漂亮裙子挂进衣橱,冷冷地说。

知女莫若母,林菲一针见血地点到唐玛的死穴。

那天晚上,唐玛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放逐到荒岛上的孩子,望着四面黑压压的海水,头一次体会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

把光芒洒向开阔之地

“唐玛,听说你最近在和一群朋友排练话剧?”

清晨的阳光洒进被林菲擦洗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唐玛的父亲一边啜着铁观音,一边饶有兴致地问。

唐玛的父亲是一个天性随和的男人,比起凶巴巴的林菲,唐玛更喜欢他。

“是的,不过遇到了一些麻烦。”唐玛知道,父亲是可以对其袒露心扉的人,而且没准能帮助她解决难题。

“说来听听。”

唐玛将事情告诉了父亲,可他听完后也皱起了眉头。说到底,这个家里还是林菲最大。

可怜可悲的父女俩。

“唐玛,钢琴和话剧,你更喜欢哪一个?”父亲明知故问。

“当然是话剧,我过去从来没有那么迷恋过一样东西。”唐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眸子折射着清晨阳光的光芒,清澈透亮,宛如刚刚打磨好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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