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爱你时我在想些什么
齐子轩便捧着我的饭盒狼吞虎咽起来,高贵的气质一下子就熄灭了。我蹲在他旁边看着,突然很委屈,很难过。
那之后,一直到进大学为止,我再也没吃过午饭,而齐子轩,每天只吃一顿午饭。
那段时间孟安阳总是问我:“唐远,你怎么瘦得跟个竹竿似的啊?”
我白他一眼,说:“这叫苗条,你懂个屁!”
孟安阳也白了我一眼,说:“别人苗条是凹凸有致,你整个一平板,走,我带你吃肉去。”
我把孟安阳揍了一顿,就跟着他吃肉去了。那顿肉吃得我心满意足,跟吃了唐僧肉似的,孟安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钱包,说:“值了!”
他笑得特别满足,我也笑得特别满足,手里拎着打包的肉,心想,齐子轩也有肉吃了。
但是那一天齐子轩没吃我偷偷给他打包的肉,他神情沮丧地跟我说:“唐远,陪我喝酒去。”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被叶良给甩了,叶良找了个比一百个齐子轩加起来还有钱的男朋友,就对齐子轩说了一个字:“滚。”
那个夏末,天气微凉,齐子轩坐在我的对面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一脸倔强的落寞。
他说:“唐远,我以后一定会赚很多的钱,到了那个时候,叶良就会回到我身边了是不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给自己灌了一杯酒,不是啤酒,是二锅头,一杯下去,辛辣得呛出了眼泪。
我的心慢慢地沉下去,但脸上依旧笑嘻嘻地对他说:“是,等你有了钱,我就再帮你去跟她男朋友决斗一次,帮你把她抢回来!”
齐子轩就笑了,睫毛上挂着潮湿的凉意,看着我心满意足地笑。
他说:“唐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话都特别能让我值得相信。你说她会回来,我就觉得她真的会回来。”
我大概是喝高了,突然起身揪住齐子轩的领子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齐子轩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齐子轩漂亮的脸孔,笑着说:“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喜欢你了,你信吗?”问完,起身隔着我们之间清冽的酒精,闭上眼睛,笨拙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齐子轩没有推开我,他只是艰难地抬起手臂,揉了揉我的头发,对我说:“信。可是唐远,我不喜欢你。你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子,你会遇到更多更好的男生,但不是我。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说行吗?”
我说:“行!”然后撸下袖子擦了擦他的嘴唇。有一种感情,比天空远,比大海深,却比爱情淡了那么一点点,只一点点,就是爱与不爱的距离。
那之后我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得不像我自己,变得像极了叶良。
我甚至剃了个光头,轰动了全校。我的衣服黑亮得冒油,我的耳洞多得犹如蚁穴,差点儿将我吞噬,我的脸,浓墨重彩,化着厚厚的烟熏妆,我的指尖开始泛黄,染上浓浓的烟草香味。择偶标准更是千奇百怪,来者不拒。
直到有一天,在KTV门口,孟安阳拉住喝得烂醉的我。
当时我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长得很欠揍的小男友,正跟我拉拉扯扯唧唧歪歪。孟安阳说:“唐远,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男友嬉皮笑脸地伸手来搂我的肩,问我:“这谁啊?”
孟安阳的眼睛一下子暗下去,冲口而出:“我是你大爷!”说完两个人号叫着扭打在一起。我在旁边看不过去了,在孟安阳被打成猪头之前出手帮他打倒了小男友,英雄嘛,决不能重色轻友。
我拉着孟安阳一路跑到学校附近,问他:“什么事?”
孟安阳就垂下头去不说话了,他的眼眶微微发红,紧抿着唇压抑着情绪。
我等得不耐烦,掏出一根烟点燃,才吸了一口就被孟安阳夺过去狠狠地踩在脚下碾灭。
我有点生气,骂他:“败家孩子,烟不是钱买的啊?你到底要干吗?!”
我一喊,孟安阳就哭了,没有掉眼泪,只是眼睛红得骇人,我知道他是哭了。
他说:“唐远,你别闹了行不行?你这样折腾自己我很难受你知不知道?”
我看着孟安阳,他柔软的头发看起来就像书中的小王子,眼神干净,心思单纯,肯为一个女孩子的放纵心疼得掉眼泪。
就在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突然笑着问他:“关你屁事?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孟安阳?”
孟安阳白皙的肤色苍白得吓人,他的目光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喜欢你,你终于发现了啊!”
我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傻笑着说:“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喝光一整瓶白酒都不醉,我就和你在一起。”
如果赵敏敏还在这座城市里,她应该会毫不留情地砍死我,顺便鞭尸的吧。
因为我无心的一句玩笑,孟安阳差点儿酒精中毒。
他给我打电话,兴致冲冲地说:“唐远,你过来,我已经能喝下去三分之二瓶都不醉了!”
我在电话这头涂着指甲油,吹吹干,内心忽然就软软地塌陷下去。孟安阳,这个从小就软弱胆小的跟屁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长成一个对待感情可以如此认真的少年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不经意地想起他灿若千阳的笑容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子轩已经不再那么迷恋叶良,而唐远,也没有那么喜欢齐子轩了呢?
我很难过,好不容易才可以和你在一起
大二下学期,齐子轩跟那个曾被我误打一顿的长发女生走到了一起。
一次在酒桌上,他无意间问起我:“唐远,听说你以前把我们家宝贝给打了?”
一句宝贝,把我恶心得打了个哆嗦,孟安阳以为我在难过,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握了握我冰凉的手。
他的手心带着暖烘烘的温度覆盖住我的悲伤,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向他坚定的眼神,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芽。
那个冬天一直不停地下着大雪,大雪阻塞交通,白皑皑的雪花几乎吞没了一整座城池。
吃完饭之后,我溜出饭店,没打算继续跟着齐子轩他们一起去KTV疯。孟安阳追出来,把自己脖子上烟灰色的围巾摘下,一圈一圈绕到我的脖子上。
他说:“唐远,我这次一定能喝掉一整瓶白酒,真的。”
我看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子,笑着说:“算了,这次你只要喝掉八杯扎啤我就和你在一起。”
孟安阳不再多说,他拉着我的手,一路带我走到香樟路那家我常去的酒吧。这间酒吧是学校附近最受欢迎的一家,位于二楼,灯光布景都用尽了心思。
我们一起上楼,孟安阳欢快地和服务生打招呼:“八杯扎啤。”
然后,他牵着我的手站起来,对酒吧里几乎爆满的客人笑盈盈地说:“大家为我作证啊,如果我喝掉八杯扎啤,这个短头发的妞,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酒吧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吹口哨的吹口哨,鼓掌的鼓掌,瞎起哄的瞎起哄。
柠檬色灯光下,孟安阳坐在我的对面,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一丝满足,一抹欢愉,酒精般清冽的目光映着我同样真心诚意的笑容。
我这一生所有的幸福,就在这一刻开始,也在这一刻结束。
当孟安阳喝到第六杯的时候,酒吧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有呛人的浓烟轰地一下从吧台的位置猛冲出来。
有人在混乱中大喊:“着火了,快跑啊!”
孟安阳拉着慌张的我站起来,虽然已经深夜,但酒吧里还是人满为患,这个不眠的城市在这样一个飘着薄雪的夜晚忽然间进入失控状态。
所有人都往木质圆拱门方向逃窜,很快,酒吧内已经被浓烟灌满,像一个哀伤的胃袋,无法消化突然间炸开来的人群。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跌跌撞撞地跟着孟安阳一起在人群里朝着门的方向拥挤。
尖叫四起,人群彼此推搡咒骂,哭声此起彼伏。
混乱间,我被一个人影揪住衣领狠狠地甩向后面,孟安阳紧紧牵着我的手猛地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