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岁月

而那老和尚却和我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我并不懂那话的意思,却在之后因为信佛而变得虔诚之后,游走在能到的每一家寺院,聆听经文,才明白,原来我们之间的一切早已注定。

我求了平安符,还给沈世然求了一个,我伤后,他虽然不高兴,却没有再佯装恼怒,对我认真了很多,只是那场意外到底还是给我的胳膊留下了一道七厘米长的疤痕,那之后沈世然去北京上学,我拿着尺子量叶菩提家的中国地图,江城和北京也只有七厘米。

就这样,我们从高一走到高二,我和叶菩提高二那年,沈世然已经高三,虽然学习依旧不好,但是已经有了出路,所以他的整个高三也都是和我们玩闹着混下来的,而我和沈世然的关系,在整个市一中也已经不是秘密。

2007年的六月,我逃学去了沈世然的考场外,等着他出来,然后上他妈妈的车离开,然后会很满足地笑,从一开始的有利可图,到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的付出,我就像个为了信仰而出卖自己的傻瓜。

而到那间铺子的时候,赵晨总是为我放那首《征服》,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是被沈世然征服,还是他征服了我。想来这两种征服都是一样的结果。

6月底出成绩那天,我拉着叶菩提一起去找沈世然,也正是那一天,我第一次和沈世然的妈妈坐在一起。

沈世然的妈妈和我想的并不一样,并没有很不屑地对我,然后说很多门不当户不对的话。她只说,你们都还小,都没有对感情有一种真正的认识,十几年的夫妻,一句话还可能成为仇敌,又何况是你们这样因为感情用事而在一起。

我没有说话,看着骨瓷杯子里的红茶,红茶中的女孩原本也是高傲的,只是很多原因让她变得卑微。

见我没说话,沈世然的妈妈又说:“我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也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我只希望,你们要正视你们的感情,他大一,你高三,如果你们真的想在一起,我们做家长的是如何拦都拦不住的。”

看着沈世然的妈妈,我说:“阿姨,我明白。”

那个暑假,我们玩得异常欢快,毕竟要去北京上大学的沈世然如果离开,就不会再像在江城读书的时候,出了校门,就会看到他在校门口等着我。两年,我已经习惯没事的时候和他插科打诨,不然就是无聊的时候腻在一起,互相逗弄着叶菩提。

或许是太了解我,所以沈世然走的那天,菩提又带我上山,我想就是她总带我上山,才让之后的我那么爱拜佛,只是走遍世界,我只有一个祈求,心诚却从未灵验。

那天,在山上,叶菩提说:“那会儿你和我说你主动吸引沈世然的注意是不是逗我?”

我一笑,喝着矿泉水道:“你信了?”

叶菩提道:“我就知道,亏我还信了,不过还是反应过来了。景荃,你为什么要那么跟我说,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你要说出去就不是叶菩提了,佛祖不是有一句话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我信你。”

看着我叶菩提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很好看,就像远处的春花随着那笑容都开了,而那晚沈世然坐飞机离开江城,发给我的短信上写着:“老婆,等我。”

沈世然走的第一个月,我拉着叶菩提去了正阳街的文身铺。那条因为那场意外留下的伤疤被我文成了带着花纹的图腾,用的是鸽子血和朱砂混合的色料文的,文身的是赵晨的朋友,所以文得格外仔细,那种文身不喝酒是看不出的,或许也像是一场隐匿的爱。

高三的岁月,无聊,干涩,就像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往前跑一样,不知道谁会累死在路上,谁又能真正跑完全程。高三我和叶菩提最大的兴趣就是一起窝在流光里听赵晨放歌给我们听,那些抒情又温暖的歌词会让我们忘记很多东西,我忘不掉的沈世然,而叶菩提忘不掉的数学课代表。

高三那年,新转学的男孩走进了叶菩提的生命,她如痴如醉地爱慕,却从未敢上前去攀谈一二,而我看着叶菩提的娇羞什么都不说。和赵晨一起打趣她。就像我喜欢的作家说的,年少懵懂是青春期最美好的事情,我们在爱慕中成长,在成长中学到更多,亦在成长中失去更多。

高三的最后几个月,在北京的沈世然和我联系的越来越少,就连赵晨都说,他不是弃恶从善了吧,我笑道:“不可能。”沈世然寒假回来的时候就问过我,如果他喜欢上别人,我会怎么样,我说:“我也随便找个人嫁了,跟着你也没好处。”

“臭丫头,你就不会说,没你我得死。”

我一笑,躺在沈世然的怀里笑:“沈世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上帝让我活到这时候多不容易。”

那个陌生的电话开始给我发短信已经快四个月了,短信的内容几乎都一样:“你是沈世然的女朋友吧,我是他同学,虽然他还没跟你分手,但我们已经在一起。他说你学习不是很好,一直不想和你说这件事情,想等到你毕业再和你说,但是你明白,感情这东西是不能等的。”

我一笑回短信道:“是不能等,所以你加塞儿是吗?贱人。”

短信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却在四月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买了去看沈世然的火车票。从江城坐火车到北京要十二个小时,整整一个夜晚,我都看着窗外,身边一个去北京考艺术的小女孩信命地翻看着星座书,女孩问我是哪个星座的,我说生在四月是哪个星座,女孩翻了书告诉我,四月出生的白羊,是善变又绝情的一个星座。

淡淡一笑,我望着窗外许久都没说话,沈世然就是四月出生的白羊,或许就像那本破书上说的,会是个善变又绝情的人吧?

找到沈世然的大学并不难,找到他也很容易,在那所大学的洗手间,我把自己整理到最漂亮,想要给沈世然一个惊喜,却没想到真正得到惊喜的却是我。当我看着沈世然拉着那女孩的手下楼,整个身体靠在他教室的后门外不住地颤抖,来关门的男生问我是谁。

我说:“我来找沈世然。”

男孩说:“沈世然,下课就和女朋友走了,你要找他给他打电话,不然就去宿舍吧。”

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去宿舍,我买了两只烤鸭然后坐上了回去的火车,在火车上我给沈世然打电话,我说:“沈世然,你生日,我去看你好不好?”

电话那边,沈世然没说话,一会儿才道:“别来了,暑假我回去看你。”

看着车窗外我说:“好,沈世然,坐火车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赶上翻车。”

整整三天没有出现的我,再出现在叶菩提面前的时候,脸上仍旧带着那种自豪无比的笑,我说我去了北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沈世然,脾气一上来就回来了,然后把烤鸭给了叶菩提一只,给了赵晨一只。

我是个坏女孩,却并不擅长说谎话,所以,叶菩提跟我一块回家的时候逼问了我整整一路,“是不是沈世然不要你了?夏景荃,你别什么都不说行吗?”

看着叶菩提我笑道:“没有的事,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没有回家我转车去了医院,医院的病房里,年迈的奶奶戴着氧气罩,那是我所无力承担的一切,就像我和叶菩提说,我怕奶奶走后,这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怕。那时候叶菩提抱着我说:“别怕,怕什么,生老病死,这些都是人要经历的,死了是转世去享福的。”

那天晚上,我抱着沉睡不醒的奶奶哭。因为直到那时候我才发现,不管我多坚强,我都是脆弱的,为了照顾奶奶,我逃了整个四月的课,叶菩提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给外婆熬鸡汤,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她骂我为什么不履行诺言,我们说好,要一起好好学习,一起到大学还做姐妹的。

看着叶菩提,我说:“叶菩提,我求你了行吗?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看着我,菩提说:“景荃,你别这样。”

没再理会,我看着锅里的鸡汤,仿佛那时候我的世界只剩下那锅汤,再没有别的。而那天晚上,我到底是被叶菩提拉了出去,从未在我面前喝过酒的菩提在小馆子里要了两瓶啤酒,她和我一人一瓶,那天我们喝了很多,我不知道醉了的我和菩提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那么固执地要去北京,要去北京从沈世然那里为我要一个公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她早来这个世上亦是要早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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