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感

说实在的，叶细细并不算漂亮，她只是习惯了拒绝，所以，她身上才会洋溢出～种高高在上的冷艳气质。倒是宋楚阳，说他是实至名归人所共知的美男子，～点也不为过。他有着绚烂明媚的外表，温润清爽的性格，以及不急不缓的做事风格，整个人随随便便地往那里一站，就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轻而易举地吸引住无数花痴女孩的目光。当然，没有尖叫。尖叫是夸张离谱的少女文学里才有的东西。

尽管现在他和叶细细在一起了，也还是会有一些抱着侥幸心理的女孩悄悄把情书塞进他的课桌里，企图靠误打误撞博得他的眼球。

第一次，因为缺乏经验，宋楚阳对这种。情况的处理方式是：把情书直接拿到叶细细面前，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念给她听，以此来证明自己对她的忠诚不渝。

自始至终，叶细细没有做任何表情，等他念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地掉头走开了，把兴致颇高的宋楚阳一个人晾在那里。

那转身离开的毅然决然的背影仿佛在说：“你炫耀什么呢?”

宋楚阳傻了，这种急转直下的结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充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俗不可耐，再也不敢这么做了。以后再收到类似的情书时他或者直接丢进垃圾筒，或者谨小慎微地偷偷塞进自己的百宝箱，当成垂垂老矣之后缅怀青春时光的收藏。

一个星期后，在宋楚阳软磨硬泡和死缠烂打式的温柔攻势下，叶细细终于决定原谅他了。但她也明确表示，虽然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却并不意味着既往不咎，她仍然保留时不时地翻一翻旧账的权利。

那天，宋楚阳在黄昏时分的单车上突然打破沉默，问了一句在叶细细看来始料不及的话，“你为什么喜欢我?”

叶细细脸上霎时出现一抹短暂而仓促的慌乱，然后转瞬即逝，她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旁敲侧击，而是反过来问他一句：“你呢?”

“因为你与众不同。”

叶细细就不说话了。

宋楚阳耐心地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等到。他知道，叶细细不想说的话，无论别人怎么逼，她都不会吐露半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另找话题。

但是，就这么放弃，他又有点不甘心。

“你是因为孤独才和我在一起的吧?”他鼓足勇气，换了一种提问方式。

“你想多了。”叶细细的语气冷静而又充满智慧。这也许是一种搪塞，也许是在狡辩，也许是真心实意的回答，没有人知道到底属于哪一种。

“或许，你只是不想一个人了吧?”宋楚阳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让叶细细心里一颤，左胸膛泛起经久不息的琐碎涟漪。

其实，那天叶细细并不是不想回答，她只是没有答案。在宋楚阳出其不意地把那句话问回来的时候，她真切地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沉重与惶惑。

“我喜欢他吗?”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四】

沈重汐一直坚定不移地固守着这么一个信念：如果他能和蓝榛榛一起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十一岁那年突然分开的话，那么，他们之间产生一种叫爱情的东西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今，十六岁的沈重汐会时不时地想起当初那些和蓝榛榛并肩走过的日子，还有充斥其中的那两张纯净灿烂无拘无束的笑脸。天台上的风筝和晚霞一起舞蹈。铺满了夕阳迷离色彩的巷陌悠扬缓慢地延伸，深邃的时光从高高低低的树梢漫过，拖下自己长长的尾巴，两个促膝长谈的背影一起散漫地摇摆。这些都是认识蓝榛榛以前的自己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欢乐。

可以说，在那五年里，蓝榛榛用她古灵精怪的小把戏、伴着微笑漫不经心浮现出来的小酒窝，还有那些不期而至甚至有点颐指气使的刁蛮任性，治愈了他长年累月沉积下来的孤独。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一件难能可贵的壮举。

后来，他千方百计地打听到她的住址。匿名给她写了一封信，在信里，还别有用心地说很喜欢偷看她放风筝的样子。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如果收到，会不会猜到是他?

现在，沈重汐长成了一个干净纯粹的少年，最大的功劳当然非她莫属。只不过，她自己也许并不知道吧。有朝一日，我一定向她致以最诚挚的感谢，很多个晚风拂过脸颊的傍晚，沈重汐就这样满怀期待地想着。

当然，他还会漫无边际地想一些别的事。比如，记忆里明目皓齿的她，会不会偶尔想起我呢?在她左右，会不会正陪伴着一个无微不至的少年?

他承认，这个念头让他有点沮丧。

在这种静静地思念的日子里，突然有一天，因为机缘巧合，他们意外地碰头了。

那场相遇太过突如其来，让他在惊讶的同时，彻底手足无措。

【五】

如果说叶细细和宋楚阳分手是个意外，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自从上一次的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已经培养出了足够的分手理由跟契机。就像第一场春雨滋润下的禾苗，已经有了拔节的迹象，就差一个人把它坦诚相告。

少年是个奇怪的年龄段，总是在飞扬闪烁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近乎苦涩的纯粹念头。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宋楚阳一改从前的低眉顺目，微仰着下巴做出骄傲与倔犟的姿势，好像深恐被叶细细忘记其实他也是一个有自己主张的少年。

“我觉得，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

叶细细没有争辩，只是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怎么会呢?”也许只有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才能精准地表达她的感受吧，不过，话到嘴边她却没有说出来。

“你从来都没有主动过，我受不了你的冷漠。”

这一点倒是真的，叶细细承认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被动的接受者，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其他，她从来不会报以倾心的热度，所以绝对不会作出把自己放低的努力。

“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只是陪衬，没有长处，没有肯定。”

“对不起。”叶细细终于说话了，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如果真的是这样，请原谅我对你的伤害，出现这种结果，也是最初的我无法预料的。在叶细细面无表情的背后，隐藏着她发自肺腑的歉意。

“我们分手吧。”经过一番迂回激烈的表达，男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落脚点。

除了一声顺从而又略带轻松的“嗯”，叶细细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就意味着，这场对峙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无论对谁来说，预想中的结果都已经达到。

就在叶细细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的时候，宋楚阳竟然又把她叫住。

“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找到那个女孩了，那个我小时候就喜欢过的人，那个我曾经偷看过她放风筝的人，她的名字叫……”

叶细细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脸上的平静霎时转变为显而易见的厌恶，“我不想听!”

【六】

沈重汐长大之后，准确地说，是蓝榛榛从他身边离开之后，他又重新迷恋起那种站在高处俯瞰脚下的感觉。曾经一次次缠绕耳际的时光的脚步声，经历了漫长而久违的等待，终于再次将他紧紧包围。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有一种无声无息地接近自己灵魂的真实感。

有一天傍晚，沈重汐一如既往地来到天台上，却发现这里不止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