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感
在那个他最喜欢伫立的角落,有一个男生正背对着墙壁发短信。
“嗨!”听见脚步声响起,男孩抬头朝沈重汐打了声招呼。
沈重汐顿时有一种当了不速之客的感觉,脸上的表情转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想要走开。
男生却把他叫住,“我认识你,你叫沈重汐吧?”
沈重汐呆呆地站住,惊讶的表情顿时写在脸上,“你怎么会知道我?”
“小时候,咱们在同一栋楼里住过。”男生笑着回答。
沈重汐还是有点不大相信。直到男生说了一句,“以前,你是不是很喜欢一个人待着?”这句话一出口,沈重汐所有的不确信都烟消云散。
接下来,他们就有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还互留了电话号码。
十分钟后,楼梯口突然有人影一晃。
男生笑了笑说:“我等的人来啦。”
沈重汐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于是客客气气地挥手告别。
等他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大约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突然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那眼神,像是见到了在这个平淡无奇的黄昏最不可能出现的事。
朝他迎面走来的,居然是蓝榛榛!
彼时的她。嘴角恰如其分地上扬,撇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当眼神不经意问落在沈重汐惊诧莫名的脸上时,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恍惚,从她溢满阳光的表情里一掠而过。
但是,她没有停下来。
沈重汐的心脏霎时灌满了沉甸甸的铅液,种种复杂到无法言说的情绪纷至沓来:难道,她已经把我忘了吗?他忐忐忑不安地彩度着。
【七】
晚上十一点,叶细细还没有睡着,白天的场景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旋往复,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想要淡忘都无济于事。
她觉得,自己好可怜,虽然以前她特别鄙视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她心里,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这么想的人都是弱者,没有能力在这个花团锦簇的世界里立足,只能用眼泪麻痹自己。可是现在,她却变成了最令自己讨厌的角色。
叶细细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下来,亲吻着她的脸庞,像是两根潮湿的手指,蜿蜒着、呢喃着,每一句都是冰冷刺骨到绝望的安慰。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宋楚阳并不爱她,他对她的好只是单纯地想要履行一个男朋友的职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敷衍,其实在他心里,一直藏着那个最初令他心动的影子;或者,他只是可怜她,可怜她的孤独。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困守在情感的桎梏里寂寞无助。现在看起来,他的好心是那么残忍,充满着痛彻人心的力量!
想到这里,一股空前绝后的凄凉淋漓尽致地袭了过来,她浑身发抖。就像全世界都遗弃了她,她只有通过发抖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就在这时,被窝里的手机不经意间跳了两下,嘣进来一条短信。她迟疑着伸出胳膊,把它摸过来,再眼泪迷离地翻开。
“对不起,白天我不该说那些话,你能原谅我吗?现在我终于明白,分手的决定是错的,我还是喜欢你的。”
是宋楚阳。
叶细细强忍着横亘在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哽咽,赌气似的把手机扔回原处。
不一会儿,她又把它捡回来,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用拇指输短信:“那个你喜欢的女孩呢?她是不是不要你啦?她不要你了你又来找我,好卑鄙!”
踟蹰了很久,终究没有发出去。她按着退格键,一个接一个地把它们删掉。
被窝里太压抑了,连眼泪都盛不下。她突然很想去天台走走,顺便梳理一下这段纠葛不堪的感情。
【八】
半夜收到蓝榛榛的祝福,对沈重汐而言绝对是个始料不及的惊喜。
祝福是用短信的形式发过来的:“你好,我是蓝榛榛,还记得我吗?”
沈重汐在眼前一亮的同时,心脏开始“’平怦”乱跳。他强迫自己从刚刚涌起的睡意里清醒,动作飞快地回了一条短信:“怎么会不记得,你还好吗?”
“不好不坏,还是老样子。你知道天台上的男生吧,我是从他那里得到你的号码的。”
沈重汐琢磨着她的语气,心里升起一缕薄薄的雾气似的担忧,试探着问:“那不是你男朋友吗?”
蓝榛榛接下来的回答,转瞬间将他的忧虑扫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狂喜:“才不是呢!他刚刚失恋,我去安慰他。不过,他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他跟你表白了吗?”
“没有,我没有给他机会。他伤心了,说要在天台上待一个晚上!”
沈重汐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在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之后,火速酝酿出了一条自以为很满意的短信,准备用它来填补这稍纵即逝的空白时间。
可是,不等他回复,蓝榛榛紧接着又说:“其实呢,我在等一个男孩,你可能也认识他,因为他曾经写信告诉我,他喜欢偷看我放风筝的样子。我想,咱们两个放风筝的时候,一定还有别人守在旁边。”
刚刚露出苗头的喜悦,还没有等到破土拔节的机会,就已经荡然无存了。手指就这么僵硬在键盘上。
屏幕上的荧光灯暗了下去,扑面而来的黑暗带着一股浓重的压抑,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原来,暗恋她的人,不止我一个!
【九】
光阴暗换,还是童年时那个不期而至的黄昏。
身体纤弱的叶细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正规规矩矩地走路的时候,会被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影撞出一个趔趄。
她理所当然地爆发出一声惊叫。
谁知男孩的尖叫声比她更大,手忙脚乱中,她才发现自己的缝衣针深深扎进了他的臂弯。
叶细细吓得脸色发青,呆立在旁边不知所措。
男孩咬着牙,忍着痛,用手指揪住针柄,叶细细仿佛看见有一丝细密的血顺着针头被拔出的方向飙了出来。整个过程,男孩没有哭也没有叫。
好不容易,叶细细才镇定下来,她要回自己的缝衣针,欲言又止了。
她想问问男孩有没有事,可那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你为什么要跑呀?”
“我要去捡风筝。”
“风筝?”
男孩仰头看了看天空,这时,头顶的风筝开始慢慢落下。
他跑过去,把它捡在手里又兴冲冲地奔回来,看他的表情,仿佛早已把刚才的痛苦置之度外。“这是榛榛的风筝,我来帮她捡。”他补充说。
“榛榛是谁?”
“是我邻居。”
“你在和她一起放风筝吗?”
男孩子的脸不经意间涌起一阵红潮,“不是,我不敢,我只敢在旁边偷看。”
说完这句话,男孩就加快脚步跑开了。就在叶细细觉得他不会再有任何表示的时候,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男孩在浓墨重彩的夕阳下转过身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细细,你呢?”
男孩的身体轮廓被夕阳镶成一团金边,看起来像是两个对称排列的巨大问号,“宋楚阳,我叫宋楚阳。”
那一刻,她看着他绚烂迷离的脸,懵懂而羞涩地笑了。
【十】
突然,一个念头在沈重汐的脑海里跃起:很久以前,他曾经给蓝榛榛写过一封信,在信里说,很喜欢偷看她放风筝的样子,不过,在信的末尾,他没有勇气署名字。她是不是误会了这句话?是不是认为,写信给她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沈重汐又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他运指如飞,闪电般打出来一条短信:“那个男孩,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知道,他只是给我写了一封信,匿名的。”这是蓝榛榛的回答。
发完这条短信,蓝榛榛伸了伸懒腰,摊开手里的信封。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嘴角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沈重汐。”她在嘴里默念着这三个字,自言自语地说,“你以为,我认不出你的字迹吗?”
【终】
当突然很想去天台走走的叶细细。在那里阴差阳错的碰到宋楚阳的时候,她肯定已经忘记,发生在她孤独的童年时光里,那场微妙而又仓促的缘分。
当惴惴不安的沈重汐,被蓝榛榛用短信告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写信的人是他,而且这些年,她一直也在找他的时候,沈重汐的心情,已经不能用一只小鹿在胸膛里乱撞来形容了。
他们都是孤独的人,都无一例外地遭遇到了爱情,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已经被爱情解救,一个还在苦苦地解救爱情。这也许是身陷孤独感的男孩和女孩,不同的成长经历吧!
只是,每个人都要明白,要想摆脱孤独,最关键的一步,是先打开自己的心。这样,你才会获得救赎的可能。希望每一个孤独的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