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不老

而彼此心知肚明,真正的比拼,还在后面……

【四】抽花枝。

班长叫杜泽明,典型的江南男生,温腼害羞,带着斯文的无框眼镜,身材高瘦,喜欢穿白色的衬衫。像是所有影视剧里的男主,他有些冷幽默,笑起来左脸上有个浅浅酒窝,很得女生们的喜欢。

而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所住的地方,和我家只隔了两条街。

阳春三月,乍寒乍暖,母亲忙着为我增减衣物。我则每天早起,大声背诵古文或是英语,就连来回学校的路上,口袋也总装着历史或政治的小摘要细心研读。我不是老师们眼中聪慧的学生,所以更要以勤补拙,笨鸟先飞。一路沿着羊肠小道背诵,正背到关键处,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只大手,带动我的身子向一边走,我想也没想地尖叫起来,过了好半天,才睁大了眼睛看向身后一副被吓到的杜泽明。

他挖挖耳朵,“好嘛,你叫声还真刺耳,玻璃没震碎真是奇迹哦!”

我有些生气地盯着他,皱眉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听出我口气中的质问与不客气,他慢悠悠地扬起一抹灿烂的笑,“真不巧,我家也住在里面哦!所以,我没有跟踪你。另外……”他神秘地指了指我身后。

我不解地侧了侧脸,顿时一愣。一根电线杆就在我的面前,若多迈了一步,只怕初吻就要献给这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了。想到这里,顿时一凛,有些尴尬的瞥了杜泽明一眼,转身就跑,还不忘小声地说一句:谢谢。

第二天,正为一道函数题头疼欲裂,杜泽明突然插过来举着练习册问:“林明岚,帮我看看这道题我这么解对不对!”

我头也不抬,“等会,没看我正忙着呢吗!”

杜泽明继续说,“我昨晚救了你的命,你不想报答我吗?”原本吵闹的教室因为他这一句,霎时安静下来,虽然没抬头,但我已能感觉到众人把暧昧不明的视线投了过来。我有些尴尬地抬起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付孟轲的眼睛,她也在看着我,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或是怀疑。

我抢过杜泽明手里的练习册,随意地扫了两眼,“求解到第三步的时候就已经错了!”话音落,练习册又撇了过去。

杜泽明撇了撇嘴,“哪错了?”

“自己琢磨去!”我大叫道,继续算着手中的题目。八卦到底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去卫生间的路上,朋友一副贱兮兮的表情,“给我老实交代,这才开学几天,怎么勾搭上的?”我白眼一翻,“这都哪儿跟哪啊!”朋友不信,还想再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转身就跑,我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叫:“又弄丢了什么!”

“滚,少诅咒我!”她一边跑,一边回嘴。

进了卫生间,发现洗手池前只有付孟轲一个人,她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看到我,淡淡侧过头,“你故意的?”

我有些不解的盯着她,没有说话。她拧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问,“你爸爸怎么样了?”

我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顿时抽搐着疼了一下,“死了!”

付孟轲的动作一僵,有些震惊地从镜子里看着我。我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击着手腕,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平淡地开口,“他是我的继父,对我并不是很好,因为你不肯出面调解的关系,我们变卖了房产,总算把他从监狱里保释了出来。不过遭逢巨变,我们又只能生活在一个巴掌大的房子里,他越来越焦躁,酗酒越来越严重,最终死在了一场交通肇事中。他一生中唯一做过的一件好事,就是因为他的过世,保险公司陪给了我们一笔不小的赔偿金!”

付孟轲有些厌恶地看着我,似乎责怪我的冷血无情。我撇撇嘴,嘲讽地笑了笑,“别摆出这个表情来好吗?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若不是,当初你不肯出面,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才是罪魁祸首,怎么装的这么无辜呢?”

付孟轲叹了口气,“所以,因为这个你才要把杜泽明搅和进来的吗?”

“什么?”

“别装作不知道好吗?我跟他表白的事情,全校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呀!”付孟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走到门口,“你如果想跟我争下去,我随时奉陪,但是……别搅和进别的人!”

【五】结花苞。

还是从朋友那里得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付孟轲与杜泽明表白了,而之所以弄到人尽皆知,是因为付孟轲一向被男生们奉为女神,身后追随着一大班优秀或普通的男生。她主动表白,还被杜泽明拒绝,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杜泽明脑子中枪了吧?竟然拒绝了付孟轲?不知道那时候小小少年们,心里眼里想的是不是都是付孟轲的美好?

那时我把学业归置在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些话我只当做玩笑,春风过耳,终不萦怀。生活不会因为任何事停下脚步,就像继父离开之后,母亲独立承担起一个家庭一般,一切都不会扰乱正常的生活秩序。

可能是过分低专注学业,付家破产的消息,我也是在旁人那里得知的。而之所以了解,是因为我足足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付孟轲。我的成绩有些不稳,开始逐渐滑落,老师们逐个找我谈话,大抵是问候关心之类的,而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却始终不及付孟轲一个轻蔑不屑的眼神有效。

而我也终于相信,这些年来我的刻苦进步,始终都与付孟轲有关。后来付孟轲回到学校,整日神色匆匆,但她一直昂首挺胸,对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一律无视。所谓树倒猢狲散,当日那些围在付孟轲身边的朋友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更有甚者加入嘲笑付孟轲的队伍之中。

对于这些,付孟轲只当不见。我多少能猜到的,付孟轲那样聪明的人,在交往中有怎么会看不透她们的真心假意?若从未用心,自然也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烦恼伤心。遭逢巨变后的付孟轲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强,她不理任何人的挖苦,专心读书,成绩也是稳中有升。她成绩本来就是极好的,这时候更是立竿见影,相比之下,倒是我退步了许多。

于是不敢再想其他,只专一想着:决不能被她超过。更加卖力,起得更早。回到家,把付家的事跟母亲说了,和想象不同,她既没有拍手称快,也没有惋惜可怜,只是异常平静地看着我,“明岚,不要因为这些影响你。大人们有大人们的世界,你有你的世界!”

我虽不能全懂,但也知道她这么说,对我是极好的,也是担心我落井下石。于是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继续背诵。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把对付孟轲的敌视转变成为了良性的竞争,语文老师表扬了你的作文,那么好吧,数学老师也会夸奖我的作业。

日日年年,时光漫步。就这么一路比拼着,长大了,高三了。

学业更加紧张,何况是我们这所谓的尖子班?每周都有同学体力不支的倒下,一个个往校医室送,偶尔在不经意的抬眸间,就可以看到付孟轲,正在专注地写着什么,不敢再走神,赶紧垂头继续演算。而这时,关于付家的所有消息都成为过去,烟消云散。

我从朋友那里得知,付孟轲目前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住。我听她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着,不禁想到了十三岁时,去付家赔礼道歉时的模样,她骄傲的母亲和高官的父亲入狱,付孟轲成了没有港湾没有灯塔的小船,但她依旧坚持,没有迷失方向。真让人庆幸。

正想着,一抬头,竟然看到付孟轲和杜泽明,一大片榆树的阴凉,她轻轻指向课本,“那这里是怎么回事!”再响起杜泽明悉心的指教。我看着看着,就飞快转过头,逃一样的跑掉了。

那天回家,杜泽明依旧跟在我的身后。我心烦意乱,根本无法继续背诵课题,只得愤怒地转过头,“你跟在我后面干什么?”看着杜泽明一脸委屈的模样,我又说,“你到我前面走去!”杜泽明点了点头,乖乖迈着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叹了口气,继续背诵,却在抬头的瞬间,完全走神,他的背景干净自然,肩膀虽然不宽,却给人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不知道……付孟轲靠过了没有?我甩甩头,更加烦躁,“喂!你走路的姿势太难看了,到我后面走去!”于是抢前几步,走到杜泽明前面。路过他身边时,被他一把抓住,回过头就对上他的笑颜,“付孟轲说的真没错,你不是没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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