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歌

文/灰小TWO

【一】花开好。

从十三岁到二十岁,在所有女生的漫长一生中,有多少这样美好单纯的七年?又有多少这样清恬自然的岁月?在这中间,又有多少无疾而终的痴缠眷恋?多少羽翼蜕变后的疼痛成长?

吹熄二十岁生日蜡烛的那一刻,我又想起她,想起那个在青春湍急的河流中陪我一路走来的人。我们像是河流中的两条小船,偶尔不辨方向,却从不迷失自己。偶尔靠岸歇息停泊,却又逆风而行绝不留恋港湾。我们在相互比较中进步,相互敌视中寻找自我。

那是镜中的另一个我自己,那是我存活于世上的另一道影子。

而这一刻,尽释前嫌,一夜花都开好。

后来,我总是在午夜梦回中反复记起从前,记起付孟轲。而那时,她已在西班牙定居,生活如何,我不得而知。

在失去彼此消息的这些年,我总是能记起她的模样,好像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生活在我的视线尾端,记忆深处。那些倔强的,单纯的,微笑的,自信的表情清晰的像是照片般深深印在脑海里。而我也坚信,在大洋彼岸,她也一定也像我这样,从未忘记过一生中唯一的知己、挚友和对手。

关系当然有些混乱,然而,却是我们之间最真实的写照。

我也经常和人说起付孟轲,说起我们的过往,也感谢上天赐予我这样一位竞争对手,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落后。我经常想起毕业旅行时去的那个农庄,记得夕阳西下中,晚风萧瑟地摆动荒芜的芦苇丛,也记得河渡边上停放的两条小船,自然也记得彼此在河两边释然对视的那一眼。

原本应该轻松浪漫不问世事的年纪,原本应该是单纯惬意流年暗放的校园,都因为付孟轲的存在,变得热烈而充满硝烟,明争暗斗的一路走来,忽然间觉得好笑,于是在清冷的晚风中,清晰地看着河对面那个高瘦的身影,笑了起来。

【二】撒花籽。

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初见付孟轲时的情景。十三岁的那年,寒冷冬日的清晨,我跟在母亲的身后向着市里典型的富人区进发。本应该是复习作业的时间,却因为剧情需要,不得不临时出来客串一场。我有些怨怼地看着母亲消瘦的背影,为难地叹了口气。

母亲素来是懂我脾气的,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知道你是极不愿意来的,但出事的好歹是你爸,你一会儿说几句话,总比我一个人强些!”

我嗯了一声,没搭腔。

几个扭转,终于在一家花园洋房前停下,寒风刺骨,我和母亲冻得站不住脚,不住地挪着位置,却坚定地不肯走。门铃按了几百次才终于被人从里面狠狠的推开,付孟轲的母亲穿着昂贵的睡衣一脸怒气地吼道,“你们还没完了?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母亲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将一袋苹果递上去,“付太太,求你……”

话未说完,付孟轲的母亲已经一脸不屑地将塑料袋推开,一袋子苹果摔在地上,骨碌碌地向四面八方滚去。母亲急得就要哭了,急忙低下头去捡地上的苹果。

“撞了人,妄想用几个烂苹果打发我们,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天底下还有王法没有?好好的孩子过马路,被你们横冲出来撞到,好哇,大白天的酒后驾车,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若真是有胆子的,怎么事后让老婆孩子过来演苦情戏了?你们不用多说,一切走法律程序,我女儿现在腿上还打着石膏,你们还废什么话?”

“付太太……”母亲还想再说,却给人风轻云淡地拦了下来。付孟轲出现在门前时,我正弯着腰捡地上的苹果。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狼狈的我和母亲,清晰地说道:“吵什么啊,都没办法专心练琴了!”这种半撒娇半嗔怪的口气让她母亲很满意,于是她轻蔑地扫了我们一眼,在我们的面前砰地关上了大门。

母亲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地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看着我,“明岚,我们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呀?”

【三】长花芽。

再次见到付孟轲的时候,是高中的迎新晚会,我和一众新生坐在礼堂的后排位置上,戴着耳机,无聊地看着手机屏幕。没在意主持人在台上说了些什么,原本枯燥而乏味的会场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动,我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就看到舞台上一身红裙的付孟轲。

她面色平静,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漠,似乎于上台展示自己的钢琴才艺是十分不屑与勉强的。我这才想到,之前负责招生的老师找到我时对我说,“林明岚,新生晚会上你是不是也要表演个节目啊?”

我抱歉地笑笑,“倒不是我不肯,真是毫无才艺可秀,若上台了,也只能是出丑!”老师为难地叹了口气,没有勉强。

但我没想到,他会找到付孟轲,又不知通过什么办法,让骄傲的付孟轲点头同意。我平静地看着舞台上的付孟轲冲台下鞠躬,稳稳地坐在白色的钢琴前,灯光瞬间黯淡下来,有投影仪在她的脚下投射出星光璀璨的夜空,她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轻轻按下,美妙的音符瞬间引爆会场。台下的男生们开始疯狂地鼓掌吹口哨,老师们坐在前排也是十分满意地点头微笑。

音乐像是一部可以任人想象的电影:似乎先起了风,吹动枝头的梅花片片飞舞,有鸟雀低鸣的声音,然后天亮了,雪后的世界一片洁白,有孩子们在雪地追逐打闹,嘻嘻哈哈……音乐戛然而止,让台下的人禁不住一愣。年纪颇长的老校长有些好奇地抓起麦克风问道:“这位同学……怎么曲子少了余音?”

付孟轲淡定地看了看他,浅浅一笑,“在最美好的时候收尾,难道不好吗?”话音落,她缓缓起身,冲着台下行了一礼,优雅退台,掌声雷动。

这一刻,付孟轲的名字注定响彻校园,倾倒式地压住了我的光芒。我在台下僵硬地握住手指,成绩第一考进来有什么用?还是抵不过付孟轲的粲然一现。我暗暗好笑,站起身走出大厅。

就像我没有忘记付孟轲一样,她也从未忘记过我。所以在分班时能出现在同一个教室里,她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惊奇。身边的朋友小声嘟囔:“不是说这是尖子班吗?怎么她也会出现在这里?红榜上第五十名的名字!”声音有点酸涩,大抵是争风吃醋的年纪,不满她一曲扬名。

我平静地看着付孟轲的表现,她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似地,轻蔑地瞥了朋友一眼,淡淡地侧过脸。倒是她身边的一个短发女生为她气不过,“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鬼,我们孟轲中考的时候急性阑尾炎发作进了医院,你们是七科的总成绩,我们孟轲的成绩只有四科,傲娇个P?”

身边的朋友被她抢白的脸色难看,愤愤地垂下头。

我无所谓地从付孟轲的身边走过去,在后面寻了个位置坐下。没过一会儿班主任老师走了进来,中年女子,带着黑框眼镜,和我想象的并无一点出入。她站在讲台上微微一笑,“哪位是林明岚?”

我缓缓抬起手,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她满意地笑了一下,“你是以第一名的成绩入校的,能带这样的学生,也是我的骄傲,以后你要多跟我配合,多帮助周围的同学!大家有什么不懂不会的问题,也可以随时请教林明岚,多多交流,我相信林明岚同学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吗?”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她继续问:“谁是付孟轲?”

“我!”付孟轲轻声答应。

老师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那个年纪的付孟轲,已经美好得一塌糊涂,“我看了你的表演,很不错,以后班级的娱乐活动就多请你帮忙了!”付孟轲轻轻一笑,算是答应。

接着,到了选班长的时间。票数统计完毕之后,老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和付孟轲,难以抉择。票数一模一样,难怪她为难。我大抵能猜出这样的结果,几乎全班的男生都把票投到了惊才绝艳的付孟轲那里,而因为嫉妒,女生们则把票都投给我了。

最终,老师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班长的位置交给了一位男生,美其名曰:体力好。而我和付孟轲,则分别成了学习委员和娱乐委员。没有了所谓的竞争,我们俩都很淡然的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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