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和沙鸥

文/鲨鲨比亚

世上最残忍的拒绝方式莫过于,你太好了,是我不配。

收到玫瑰的“你不救我,我将死成一截一截”的短信后,我只能来到废弃的旧体育馆前的空地等她。

所以说红颜祸水呢,这才开学几天,和新同学们连脸都还没混熟,玫瑰已经为她自己惹上“杀身之祸”了。

“快,快!”玫瑰火急火燎以一种憋不住马上要上厕所的表情奔到我面前,“揍我!”

啥米?

“打耳光,揪头发,踹两脚也行。”玫瑰给出更明确的“指示”。

这到底在演哪一出?

“快!”玫瑰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喊。

啪,啪,啪,当一个看上去很像犀牛的高年级女生带着几个跟班出现时,玫瑰的头正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知道玫瑰的脸痛不痛,反正我的手心已经开始隐隐发痛了。

“抢别人男朋友?你不要脸脑子也不要了么?小三已经成为比鼻涕还要恶心的名词了,好么?你当什么不好,去当那种恶心的东西?呃,我中午饭都要吐出来的。”我一边表演性的扇玫瑰耳光,一边说着现编的台词。

犀牛女生望望我,“她也抢你男朋友了?”

“可不是么!”我作势一脚揣在玫瑰的肚子上,玫瑰马上开始满地打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犀牛女生露出快慰的表情,然后以一种老前辈的口吻指导我,不要太重手,打出毛病了吃不了兜着走。

犀牛女生施施然离开后,玫瑰马上拿出小镜子对着脸左照右照,“还好,还没成猪头,要是给她打,我半边牙可能都被打没了。”

所以说呢,玫瑰是真的美貌与智慧并重,至少是街头智慧,能及时想出移花接木这种妙招。

而且总是不忘及时地把我拖下水。

玫瑰喋喋不休向我抱怨她根本连正眼都没看过那个女犀牛的男朋友,是那人疯狗一样追着她不放,她都无辜死了,总是莫名其妙就背上狐狸精的骂名,我忍不住插嘴问道:“玫瑰,你说那个女生发现我和你其实是姐妹俩之后会怎样?”

一周后,我和玫瑰被拦截在学校附近的小巷,等我们再从小巷走出来时,我们俩就像蹒跚过马路的老人相互扶持,脸蛋嘛,暂时都不存在了,只有又红又肿的猪头顶在我们俩的脖子上。

玫瑰就是这样有能力,人家的美丽是平面的,只有她是3D的,能一直逼到人的鼻尖,绝对不容忽略,我们的整个少女时代她都在不停的招蜂惹蝶招灾惹祸,而我总是她的陪衬、垫背、救生圈。最冤的是,我和她其实根本不是血亲姐妹。用玫瑰的话说,要不是因为我爸和她妈机缘巧合搞在了一起,我和她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

玫瑰年长我几个月,是我名义上的姐姐。她是跟着她妈来到我家的。

我呢,认真论起来,从未见过我亲妈,因为我一生下来她就死了。

我爸在一所重点高中教物理,这是十年前的旧账了,我八岁那年,他义无反顾辞职了,他说他要写作,他要当个震烁古今的大作家。

结果闷头在家忙活了十年,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发表过。在家里揭不开锅我快被饿死的时候,爸爸卖掉了位于市中心的房子,然后用一部分钱在城郊买了个带院子的小平房,其他钱就当做生活费用。

玫瑰她妈妈,粒粒阿姨就是在我爸手头宽裕的时候来到我们家的。当时我就想,等我爸一坐吃山空,这个漂亮得不得了的阿姨肯定马上就会走掉。

结果真到了那一天,不等我爸说什么,粒粒阿姨就很豪气地站起来,很戏剧化地捏起拳头用力一捶胸口,说,“没事,以后换我养你们!”

粒粒阿姨呢,不管容貌还是身高都和我爸很不般配,但有一点,他们俩绝对天造地设,就是同样的二百五。

玫瑰告诉我,粒粒阿姨早年就是一打零工的,不过呢她绝对不是没文化,她手里可是攥着响当当一所重点大学的毕业证呢。但是装B害死人啊,粒粒阿姨义无反顾走上了文艺女青年之路,攒到点钱,就出去疯玩,名曰“行走”,玫瑰说她小时候跟着粒粒阿姨一整个中国都快走完了。说到这里总是不免露出忿忿的表情,说,沙鸥你看我哪里长得不是精致又玲珑?就这双脚!估计比朱元璋他老婆还要大!

我想全天下的二百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不狡诈。粒粒阿姨言出必行,等我爸的钱用光后,她真的就担起了养家了重责。虽然养得跌跌爬爬,但我和玫瑰好歹都高中毕业了。

我和玫瑰一直读同一所学校。考高中的时候,我有我的神勇,她有她的聪明,我们都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这要换在了别家,父母肯定都开心得疯了,可是我爸却只“嗯”了一声,粒粒阿姨呢,她“啊”了一声。这就算道过贺了。

学校里别人都以为我和玫瑰是亲姐妹,我俩也都懒得去解释什么。

男生们在背地议论,这对姐妹花,长得都正,可是怎么一点都不像呢?肯定是一个随爹一个随妈吧。

幸好我爸已经快宅成终南山隐士了,从来不去学校参加家长会,所以这个误解没有机会得到澄清。

我要是长得像我爸,我早去投河了。我爸何止是丑,他已经丑出一种风格,一种境界呐!脸扁得像被擀面杖反复擀过,眼睛嘛又小得说像绿豆,绿豆都觉得委屈。

我好歹有一张一只手掌就能盖得满满当当的小脸庞,还有一双大得简直不成比例的眼睛。不用想也知道这都归功于我妈。

当然还有我细溜溜的小身板,不会长痘痘的白皙皮肤,还算不错的社交能力,进取的性格??

有一天我忍不住这样问我老爸,“爹亲,我身上但凡算是优点的,其实都算我妈吧?”

我爸皱起稀疏却杂乱的眉毛,很是思索了一阵,答,“想想还真是这样呢。”

我还以为他要惆怅一下呢,结果他却立即咧开嘴笑了,“但是缺点都随我呀,也不错呀!”说完越想越乐,一脸喜色。

如果我说我其实衷心地认为我爸是个神经病,是不是太逆天,太没人性?

玫瑰第一次闹离家出走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她撕心裂肺地惨嚎,让我走,这个破家我一秒也呆不下去了。粒粒阿姨当然要阻拦,她说,你走了就能生活得好了呀,钱从哪里来?说完充满感情地长叹一声,孩子,江湖风大雨大,行走不易呀。

我绝倒。玫瑰却被劝住了,一屁股坐倒在门槛上,一边痛哭一边数落我们所过生活的不堪,什么下雨时家里像装满了关不上的水龙头,什么从来不好意思带同学回家做客,什么吃顿麦当劳都要筹备N天,吃完了还要回味N天。最后玫瑰用力一抹脸,抬高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望着天空,像是要和老天爷宣战似的,“我要嫁个有钱人!你们都看着吧,我一定要嫁个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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