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似无限透明的蓝
“百果沁饮。”一个穿着高档裙装的女生给我撂下话就一屁股瘫坐在软椅上。
我应了一声,跑到冰箱把切好的水果取出来,倒上浓香的椰奶,递给女生时特意看了看她,下眼皮的妆容有些脏,应该是哭过晕开的痕迹。
女生接过冷饮喝了一口,然后摇摇头,便倒在桌子上,身体微颤起来。
看着她如此落寞的样子我不知怎么办,只好坐在她身边,慢慢地借到足够的勇气,试着安慰她:“没事吧……”
女生没有讲话,而是伸出一只手冲我挥了挥。
这时,一阵轻柔的电子琴声传来,几个键的和弦拼凑成如水流一般的旋律,粟以那具有标志性的声音在整间水吧里扩散。
伴着他的声音,我小心拍了拍女生的肩膀,以为能给她力量,谁知她粗鲁地把我的手甩开,我有些急躁,嚷了一句:“悲伤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过去的啦。”
“你怎么那么烦啊!” 女生手终于坐起来,两颊的发丝被眼泪贴在眼角上,她指着驻唱区的位子,朝我厉声道,“让我静静听他唱歌不行吗?你是谁,我怎么样干你什么事!”
“你……”被女生的不知所谓弄得有些委屈,想上前解释清楚却被一旁的大M拉去一边,我无助地远远看着她,见她摸着眼泪像个孤傲的女战士,不再说一句话。
快要破晓的凌晨,跟同事告别后,被之前的事弄得一脸沮丧的我一个人转过街角,走上那条熟悉的小道,零星几盏亮着的路灯上,几只相撞的飞蛾模糊在淡寡的晨雾里。
街口停靠的车尾灯划破了黑暗,远远的就能清楚看到上次来接粟以的车。
走近一点,看见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粟以,一个是水吧的那个女生。
想看得更清楚,于是来到后车门前,然后被随之而来的让我无法启齿的悲伤瞬间扇了一耳光。
我看到那个女生凑近粟以,把嘴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我捂着嘴巴,狠狠地跑开了,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我,因为我好像窥探到一个秘密。
一整晚我都没有睡着,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个最美好却又最羡慕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在眼前重复上演,我翻了个身,对着冰冷的墙静了静,咬紧牙根紧紧贴了上去。
3
第二天上班有些感冒,刚到水吧里,我就问大M,粟以会不会来。他很肯定地告诉我,今天他们休息,我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随便抽了本杂志坐在一边看。
“小忧,你唱歌怎样呐?”willie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哈?怎么了?”我有些讶异。
“哦……是这样呐,今晚舞台没有学生来呐,怪冷清的,我们这儿就你看着还像个会艺术的苗子,怎么样,想不想唱歌呐?”
“唔,我、我唱歌?不……”可能因为太过激动呼吸不顺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加上小M从后面踢了一下我的凳子,于是“……行!”这个字叫得无比大声,并且willie成功没有听见断句前那个“不”字。
Willie穿着他的花衬衣笑得特别慷慨地晃走了。
十年后的我如果看到今天的我,肯定会满头黑线地拿橡皮擦狠心抹去。此刻,我已经被那几个平时一下班就穿得像马戏班和乞丐的所谓“森女”们打扮成了一颗圣诞树,哦不,应该是用美图秀秀“阿宝色”功能处理了的圣诞树:全身挂满了奇形怪状的公仔,但全都是褐色、褚石色、水泥灰色,除了头上那个还算是枚红色的发卡,不然我一定会怀疑我是不是刚从水泥堆里钻出来。
这还不是全部,今晚我的曲目是《爱的抱抱》、《爱的抱抱》和《爱的抱抱》。
如果我知道今晚水吧的主题是“萝莉趴”我肯定会请假的。
当灯光冷不丁全部罩住我的时候,排练了一下午的舞第一个步子就迈错了。我看到台下的客人们似乎在看一个笑话,我现在的妆肯定笑死人了,好不容易拼命把副歌撑过去,再一转身的时候我当场就想给跪了,因为我看见粟以,以及他身边那几个玩具车乐队的成员,他们看着我,表情非常复杂。
他们不是不会来吗!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与粟以面对面,我能哭吗?
音乐结束的时候,我埋下头,委屈地跳了下去,也不知道撞过多少人的肩膀,直到被一只手拽住胳膊才停了下来,那一刻,我曾经幻想过会不会是那张侧脸,但结果总是与想象背道而驰。
一个中年男人此刻正拉着我,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四周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我极力想挣脱,可对方的手越来越用力,我疼得叫了出来,当时我脑袋一热没多想,抬起手就给了那个男人一个耳光。
男人明显被我荒唐的回应点燃了,他拽起我的手向后一推,重心一歪,我狠狠撞到旁边的柜子倒在地上。邻桌的客人们都围了过来,中年男人在中央大喊:“叫你们老板来!”
Willie从人群里钻出来,扶我起来,没等他了解情况,就被中年男人抢了话风,他一口咬定是我不分青红皂白给了他一耳光。
我捂着发烫的脸颊,努力忍着眼泪:“Willie,我没有,是他……是他先拉我的手的。”
“哦,我碰一下你想问问你刚刚唱歌的名字,这样就给客人一巴掌,你这是什么店啊!”
Willie面露难色:“小忧,快给客人道歉呐。”
我看着四周涌动的人群,委屈地低下头,灰暗的灯光下,眼泪偷偷落在地上,从喉咙里难过地憋出了“对不起”。
“长这么大还没被女人打过,今天你这丫头算让我长见识了,”男人突然冲到我面前伸手按住我的肩,大声呵斥道,“给我跪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膝盖砸在了地上,场面瞬间失控。
“你要不要脸!”粟以像是瞬移过来的,只见他一拳头砸在男人的鼻梁上,男人立刻捂住鼻子瞎嚷嚷。这下子,整个水吧彻底翻腾了起来,乐队的几个男生也冲出来给了中年男几拳头。
男人像失去目标的野牛到处冲撞,桌子掀翻,杯子碎了一地:“老子要告你们!”
人群里粟以拉起我的手,把我扶起来,带着我朝最光明的出口跑去,我看见Willie铁青的脸色,顿时觉得一切发生得好不真实,难道还停留在那个最美好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