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前换你孤单

文/张皓宸

  一

室友失踪的时候理惠刚从自修室回来。

听说是跟班上的女生打赌,看谁可以成功要到烹饪社长的电话,而失败的那一个就要去被称为“鬼楼”的簏簌楼独自待一下午。传说因为风水原因,簏簌楼没有设第七层,六层上直接就是八层,但是邪门的居然有人到过七层,而且再也没出来过,听说里面有一个小男孩,如果跟他说话就会变成墙上的影子。

凌晨三点,理惠蜷缩在被褥里簌簌发抖,窗外零星的光线透过窗帘扫在大理石地板上好像张牙舞爪的人影。

到了后半夜,眼皮终于偃旗息鼓,理惠正准备合眼的时候,手机提示收到一条新简讯,幽暗的萤光像是一朵诡异的花绽放在桌子上。

屏幕上“鬼楼!救我!”四个字让理惠惊得咽了团口水。犹豫了一会,她跑出了寝室。刚一出门,就被楼道上灌进的冷风呛得打了个喷嚏,她往毛衣领里缩了缩,鼻子里呼出大团淡寡的白气。

来到簏簌楼下,才终于体会到这栋传说的老楼有多么阴森,楼体的红色墙漆已经剥落,无数夜虫绕着亮灯的楼层外打转。这栋大楼本来在上学期就要拆迁的,可是因为一些办公室安排不过来,只好继续留用。下面几层用作储物间,从第五层开始,才陆陆续续有一些老师在办公,因为这里确实闹过几次学生失踪的事,所以几乎很少有人来往。

大楼里面的布局错综复杂。理惠绕过管理人员蹑手蹑脚来到电梯间,从电梯上的按钮看果然没有第七层。室友会在哪一层呢?

理惠搓了搓手,随意按下了八层的按钮。

逼仄的甬道里还有零星的白炽灯亮着,整层楼死一般安静,理惠把手机的光线调到最亮给自己安慰,绕了一圈没发现有人。于是她下到了六层,这里是社团联合会办公的地方,木门上还贴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海报。越往里走空气好像越稀薄,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腿有些发软。

她在一盏最亮的灯下靠着墙站着,然后拨通了室友的电话。寂静的空间里,尖厉的铃声穿透空气,仔细一听,是从楼上传来的。

但是,明明才从楼上下来,没有看到她啊。

铃声一直响着没有人接听,理惠把听筒放在耳边,再一次坐上了去往八层的电梯。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应答,请稍后再拨。”随着电话里温柔的女音,室友的铃声也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墙上的数字“8”好像在对自己嘲笑。

“有人吗?”理惠朝里喊了一声,却只有自己的回声。

心里腾起的不安慢慢清晰地贴在脑门——没有再往里走,她退回到电梯口,按下室友的号码。

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楼下传来的。

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上了八层又立刻下到六层?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理惠壮着胆子往楼梯间走,刚来到八层的拐角处,就听见那铃声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自己脚下。

“喂!”伴着一声惊呼,理惠几乎是跑着下楼的,可是等到踩完最后一阶楼梯,她彻底怔住了。因为那个铃声正从自己头上传来。

又去了八层?

难道既不在六层,也不在八层,真的存在第七层空间?

理惠大口地吸着气,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镇静一点。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不远的走廊传来一阵小孩子的笑声。

黑暗里晃动着一团白色的阴影,理惠背后升起一阵鸡皮疙瘩,笑声越来越近,白影渐渐清晰成一个矮小的人影,是一个穿着白色雨衣的小男孩。

他一边发出怪异的笑声一边朝她缓慢地挥手。

理惠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一只脚被塑料袋绊住,整个人朝地上栽了下去,刚好撞在墙边的铁凳子上,意识像被针管瞬间抽去,掉进无边无尽的黑暗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电梯间的地上。

理惠脑袋疼得厉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突然电梯一阵剧烈的晃动,头上的灯管诡谲地闪烁起来,理惠吓得缩到墙角,随着吱呀一声响,电梯门徐徐而开,四周扬起满是凄清的烟尘,强烈的天光刺得理惠遮住了眼睛,视界被照耀成一片迷幻般的惨白,她拨开眼前的雾气,电梯外的墙壁上,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数字。

7。

这里是簏簌楼的第七层。

理惠几乎是爬着出去的,她根本不敢看墙上的数字。窗外晴朗的日光投在走廊上,不仅是黑夜变白昼,温差在这个空间也失去了规律,暖和的温度,让人有一种春末夏初的错觉。

整条走廊只有一扇刻着奇怪字符的门。

大脑已经完全空白的理惠瞅了瞅金属的门柄,进到屋里发现对面又是一道门,只是相反的,那个金属门柄在木门的左边。

正准备向前,视线扫在斜上方一团酱黑色的阴影。

理惠仰起头,恐惧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天花板上,几个人形的影子孤单地贴在上面,就在最中央,有一个与那些瘦削的影子格格不入的阴影,它大张着手臂,头发如同庞杂的丝线散开,身体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她那个胖胖的室友。

正当腿软的时候,身后又传来小孩的笑声,不敢多想,扭开前面那道门,疯狂地逃了出去。

这是怎样一个迟迟不肯离去的盛夏。

小镇到处是吵架的声音和永不停歇的犬吠,偶尔经过一片黄角树下,会有一阵凉风拂过,可是顷刻之后,又被洒下来的光斑给严实地裹住。

整个世界都快热得爆炸了。

簏簌楼前,烹饪社新一季的甜品试吃会,浅田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水晶盘里淋在冰块上的酸奶沙拉还在冒着冷气,他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把荔枝一颗一颗围在上面。

围观的女生一个个面红耳赤地拿着相机,偶尔浅田会忽然抬起头笑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于是那些女生都应和着咯咯地笑起来然后再溺死在那抹笑容里。

“救命啊!”一个穿着毛衣和冬季制服的女生从簏簌楼里尖叫着跑出来,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视线,直接撞到了浅田身上,连着他前面的桌子和所有点心全部打翻在地。夏日的阳光扫在脸上,那双近视镜片后的瞳孔闪着光,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写满了惊讶和恐惧,好奇地看着这个偌大的晴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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