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韵九阙之冰心谱

文/苏非影

天韵宫最有名的琴师墨音清殇,三天前宣布退隐江湖。

冰叶的手腕一抖,杯子落地。

退隐?她千辛万苦才来到麟州,却偏偏在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失去了他的行踪!

这一次,让她上哪里去找他?

她可还有命找到他?

四周人声嘈杂,冰叶的眼神蓦地一凝,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迅速走出了茶楼。

行至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四周渐渐围拢起一群手拿利刃的黑衣人,个个目露凶光。她慢慢朝后退去,将包袱抱在怀中,后背紧贴在墙上,目光沉静而戒备。

“从雅陵一直追到这里,还真是难为你们了。”

“孙姑娘难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为首一人冷笑道,“只要姑娘肯乖乖地将冰心谱交出来,我家公子自然不会为难你。”

听他说到“我家公子”时,冰叶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涩意,咬牙道:“你叫云沐阳来见我!”

那人却哼了一声:“公子忙着准备和兰小姐的婚事,可顾不上理会你。孙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

话还没有说完,冰叶却突然拔高身形,跃上高墙,飞奔而去。

立刻有人执着兵器追上,刀剑齐下,竟是不留活路的杀招。冰叶奋力躲闪抵挡,心中却如针刺斧凿,刀刀见血,痛不可抑。

云沐阳,云沐阳,你我也算相交一场,你竟忍心下这般杀手!

眼看高墙尽头连着一座屋宇,再也无路可退,冰叶深吸了一口气,抽出匕首逼退了最近的几个人,飞快地盘腿坐下,从包袱里抽出一件东西。

乌沉木色,玉柱清漆,金银长弦亮得耀眼。

竟是一把琴!

她堪堪将琴置于膝上,刀刃已逼至眼前。来不及多想,她凝神聚气于指尖,朝那两根金色的琴弦重重拨下——

刺耳如铁器刮擦的声音响起,如有无形的波动如海浪般阵阵漾开。她身前的人顿觉脚下一滞,仿佛被铜墙铁壁挡住。当第二声琴音响起时,便有看不见的锋刃席卷而来。首当其冲的刺客尖叫起来,却不知道究竟哪里受了伤,纷纷捂着胸口从高墙上摔落,血珠遮天蔽日,染红了眼前的天幕。

“冰心谱!是冰心谱!”

有人大叫起来,冰叶的嘴角牵起一丝微弱的弧度,鲜红的血蜿蜒而下。

冰心谱?不,不是的……她并不通音律,杀人的是这把琴——这把叫做“冰心”的九弦琴!

然而——

“放心,那丫头根本不会弹琴,她内力不济,撑不了多久的,大家一起上!”

好,很好,云沐阳连这个秘密都告知了宇文家,他可真是宇文家的好女婿!

嘴角涌出了更多的血,冰叶几乎能听到全身血脉突突跳动的声音。她吐掉口中的血沫,凝注全身的力气,重新拨下那根杀人的弦。目光,决绝。

一个月前,东明城主宇文少游为了得到爹爹平生所铸的最后一件武器,派人屠戮雅陵。洗劫一空。在地道里,奄奄一息的爹爹将这把“冰心”交到了她手中。

“冰儿,这把琴是为父毕生心血所铸,一旦落入贼人之手必会引起天下大乱。你一定要将它交给一个配得起它的人!”

爹爹口中“配得起”的人,便是麟州天韵宫的琴师墨音清殇,人称“逍遥琴”。

可惜她还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技艺高卓的琴师,还没有完成爹爹的遗愿,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冰叶终于悠悠地醒转过来。

入眼是一张华丽的大床,帐子上绣的百花图十分晃眼。

“你醒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传进耳中,她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五官俊朗,眼带桃花,是个岁数不大的年轻男子,穿的衣裳就跟这张床一样华丽。

她立刻心生戒备:“你是谁?”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又是谁?为什么会晕倒在我家院子里?”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倒了一盏茶递过来,“来,喝口水吧。”

原来方才那堵高墙的尽头竟是他家院子。

她不接,只是皱眉问道:“那些人呢?”

“什么人?”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我只见你晕倒在我家花丛里,可没见到别的人。”

冰叶低头不语,她操琴之时耗费了太多心力,只记得眼前最后的景象是黑衣人挥舞着兵刃蜂拥而上。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被人所救。可那些杀手和被琴音所杀的人,又去了哪里?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曲折?

思忖了半晌,她终于抬头看向眼前的陌生人,点了点头,略略一笑:“我叫冰心,多谢相救。”

他一愣,目光转向窗外,片刻后笑道:“我叫木樨。”

这名字自然不是真的,因为在他目光掠过的窗外正有一树木樨,花开正盛,香气扑鼻。

冰叶的内腑受了重创,不得已,只能留在木樨家中养伤。

这一住,便是一个月。

原本非亲非故的,她不想打扰他,更不想因此和陌生人亲近。只是木樨这人实在有些无赖,号称当初救她之时用了最上等的伤药,请了最上等的大夫,若是她要走,便得把这笔账清算了。

她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他摇头说不够;她又把为数不多的梯己首饰拿出来,他还是说差那么一点。最后他提议,要不把你包袱里的琴送我吧,上好的木料,真金白银的弦,可值不少钱,足够我把你医好了。冰叶顿时大怒,不顾伤势,翻身下床,拿了琴就要走。

可是最后她还是没有走成,因为没走两步便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木樨正搂着她的肩膀,小心地喂她喝药。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有提过那把琴的事。

平心而论,木樨对她真的很不错,吃住用药不说,请来的也的确是上等的大夫。那个被他称为“半吊子医生”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医术却甚是高明,不过养了一个月,她的内伤已经好了大半。

冰叶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姑娘,她知道年纪轻轻就拥有这般医术的人绝不可能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自然,能请的来这样的人给自己治伤的木樨也绝非泛泛之辈。可是每次她的旁敲侧击,到最后都会被他一一化解,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麟州某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平生只懂风花雪月,认识一些江湖人物,如此而已。

那天中午,当木樨带了两只新买的画眉来找她玩的时候,冰叶突然问道:“木樨,你知道天韵宫吗?”

他收回逗鸟的手,挑了挑眉:“这么有名的地方,当然知道。”

“那你可认识墨音清殇?”

“逍遥琴墨音清殇?”他不禁失笑,“我怎会认得那样的大人物?听说他已经离开天韵宫了,你找他有事?”

冰叶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家父操琴,所以对他特别关注一些。”

她告诉木樨,自己是西陵州琴师的女儿,父母双亡之后带着祖传的古琴来到麟州,路遇强人,才会落难至此。

这番话里有很多破绽,可他什么也没问,清湛的目光凝定在她低垂的眉睫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波一瞬温柔。

“冰心……”

“嗯?”

“其实本公子也略通音律,你家祖传的那把琴,不如卖了给我,也可以免去你的……”

“不行!”不等他说完,冰叶便出声打断,玉雪凝脂般的脸上浮起一丝因激动而起的红晕,“虽然……虽然我欠你良多,也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得清,可是这件事,请恕我不能答应!”

——因为这把琴,非关风月,只为杀人!

木樨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小气。”

他转过头去,径自吹起口哨逗弄笼中那两只画眉,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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