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文
可能就是听错了吧。我再一次准备离开,就在我的手将要触摸到门把手的时候,这一次,我听见了,听清了,确实有人在说话,声音从书店的深处传来。
“等等——不要走,放我出去——”是个男人的声音,沙哑着喉咙说出来的话。
顿时,我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脏顶到了嗓子眼,我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可能有人呢。
难道还有除了我和老王以外的人拥有钥匙?这不可能!至少就我所知,老王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走动。就算有,老王也会提前告诉我一声的!
一片死寂的屋子里,只能偶尔听到马路上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书店是呈长方体的,最里面是一个老书柜,上面都是旧书,很少有顾客会翻看那里的书。老书柜旁是一间独立的小屋子,那是老王晚上睡觉的地方。当然,我从来没去过,也没有那个屋子的钥匙。
我走到书店最里端,确定没有人后,又试着去推老王睡觉的屋门,确定也是锁着的,这就更奇怪了,难道真的是听错了?!
我把提着的心渐渐又放了下来,确定没事后,这次真的准备要离开了。
就在我一转身。我真讨厌这句话,可事实上——就在我一转身——我再一次,再一次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等等,不要走——求你等等……”是个微弱的男人的声音,大概二十岁左右,从老书柜里传来。“等等,求你别走——”
我感觉身上的力气全都从腿上流走了,双腿发软的我确实走不动了。真的有人,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他叫我等等。
我就这样站着,呆然不动。我死死地盯着老书柜,可是除了一摞又一摞的旧书,我什么也看不见,难道……这声音是从书里面传出来的?
盛夏时节,我感觉额头上渗出的汗像冰水一样顺着脸颊淌下来。
“嘎吱——”
我感觉心脏再一次突兀地起伏,下意识里往大门口望去,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然后我看见手里掐着一打冥币正走进来的老王。老王看见我也愣住了。的确,我现在满脸惊恐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诧异。
“王叔……”我干瘪着嗓子叫了老王一声,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去说,更重要的是,我听见书里有人跟我说话,这种话,老王能信吗。
(四)何浚颜篇
老王很是诧异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可能误以为我是被他手上的东西吓到了,笑呵呵地跟我解释,“本来准备给我那老婆子烧的,没想到突然下起雨来,吓着你了,小何?”
我还是一脸挥之不去的惊恐,颤抖着声音道:“王叔,我刚才听见……”我用手颤巍巍地指着那个书柜,“我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我勉强吐出最后两个字,呼吸都在颤抖着。
老王听见我的话明显也是浑身一震,随后就和蔼地笑着说:“小何啊,会不会是你听错了,老书柜里就那么些旧书,怎么能装得下一个人?”
然后老王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的收音机忘记关了。”
老王立刻打开了自己晚上睡觉的小屋子的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涌出来。
我看见小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小书柜,也摆满了旧书。老王走进去,把一个小桌子上的收音机拿起来摆弄了一阵,歪过头来笑着说:“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竟然都忘记关了。不过小何你可吓了我一跳啊,老书柜里怎么可能会有人说话呢,呵呵。”
我总感觉老王的表情好像是在强作镇定似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老王从容地又把小屋子的门关好,才旋即反映过来,不可能,声音绝对不是从小屋子里传来的,更不像是收音机的音质。我又像老书柜投去恐惧的目光,可老王就认准了只是收音机没关好,语带关切地问我:“小何啊,是不是最近要考试了看书累的啊,要不这两天你休息一下吧。”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老王关切的目光总让我觉得那眼神有种淡淡的空洞感,我的脊背逐渐有些发凉。
“不是的王叔,我真的是听见——”
老王不等我说完,就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好了你快回去吧,好好复习复习,别老这么神经兮兮的了。”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离开了。站在老王书店门口,我感觉马路上吹来的风都透着几丝阴冷。脑子里完全乱作一团,就像个傻子一样杵在那,好像什么事情都变得不确定了。
我呆若木鸡地望着书店。然后,逃也似的骑着车子离开了。
(五)何浚颜篇
不可能,真的是我听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还是照常去老王那里打工,虽然心里还是对老书柜存着疑惑,甚至还有一些畏惧,但老王对此事绝口不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或者,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可他用收音机来解释也是我不能接受的。我老是念叨这件事,以至于现在上课都有些走神。
寝室里,我躺在床上木讷地想着这件事,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
“得了老何,还想呢,要我看就是你听错了。”老大一边整理复习资料一边跟我说。
那天从书店回来,我就把这件事跟寝室里的几个同学说了,可是所有人都十分一致的认为肯定是我听错了,谁会相信书里面会有人说话呢?!就这样连续几天,我老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我时常会想,要是当时老大能多留下一会,我也不至于一个人“空口无凭”了。或许两个人一起面对未知的恐惧,我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孤单无助吧。
不过日子久了什么难忘的事情都会渐渐模糊的,就在我即将忘却的时候,星期二的阴雨天让这件事彻底的融入到我的生命里了。
今天是星期二,下午上完一节课,我照常来到老王书店上班。
门是锁着的,老王又出门了!
书店的左边有一个玩偶商店,因为在这里工作的久,所以跟这位玩偶商店的老板也比较熟络。店主和老王一样,也是个年长随和的男人,我们都叫他老梁,只是看起来比老王颇为年轻一些。
我走进玩偶店,和老梁闲聊着。我突然想起那天老王临时出门,回来后的解释是给他故去的夫人烧冥币。我把这件事和老梁说,老梁满脸疑惑,道:“老王当年来这里开书店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了,如今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年了吧,那时的老王也是独身一人,只是他曾亲口跟我说他和他夫人很早就离婚了,并且他的前妻已经移民去了加拿大。儿子在十九岁的时候患了癌症死了,至于他夫人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倒从没听他提起过。”
那天的事终于又重新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我隐隐感觉到,老王可能有意对我说谎。虽然我还不确定,但只要一想起那天老王拿着纸钱说话的神情,我就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毋庸置疑的肯定口吻,怎么想都不对劲。如今回想起那天的事情我越发的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那么老王越是镇定,就越是显得不自然。
我决定趁老着王不在时再一次去看看那个老书柜。于是告辞了老梁。
然后我拿出老王给我的备用钥匙,“啪”的一声打开了那个厚实的实木店门,回身关好门。我慢慢地靠近了老书柜。一步一步,我僵硬的走着,我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可是就像传说一样,每个人都知道十有八九是假的,可每个人依旧乐此不疲的口口相传。而此刻的我,也是把心提到嗓子眼,无法掩饰自己的畏惧!
不大的一个书店,我却仿佛下了很大力气才走到最里面。
此刻老书柜就在我面前。屋子里寂静的只剩下我略微发抖的呼吸声。
不对!我看着面前的老书柜,这里面的书分明被动过了,和我视线水平的一摞书,在我上次看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排序的,好像有一部分被拿出去了,空出来的部分被其它的旧书重新填满了。而我相信,绝对不会有顾客买这里面的旧书!
还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