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文
“老何,我说你没事吧。”老大伸过手来探我的额头。
“啊——”我惊叫一声,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上铺。寝室里的其余四个人也被我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好奇地看着我。
“老何,你没事吧,看你这两天一直都精神恍惚,兰教授还跟我打听你是不是生病了,说你这一段上课很走神啊。哎,好学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我天天上课睡觉也没人管我”老六打趣的调侃我,我却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只好顺着他的话说自己最近不舒服。
血祭文——我对谁都不敢提!
对了,老六刚才说兰教授?兰教授主讲中国古代史,说不定能从她口中得到些什么。我立刻穿上自己的旧风衣前往兰教授的办公室。
“笃笃笃”
“请进。”
兰教授是个身材矮小的中年妇女,不过因为很瘦的关系,所以并不显得臃肿。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东西,她抬起头来看我,古板的脸上立刻变得笑容可掬。因为中国古代史讲起来很枯燥,大多数学生根本熬不过去,课进行到一半时基本就卧倒一片了,所以一向很老实的我在她课上算是最聚精会神的一个学生,也正因如此,兰教授对我格外关切。
“何浚颜啊,找我有什么事么?”兰教授微笑着说,脸上的雀斑都变得生动了。我见这办公室里没有旁人,就放心大胆地询问她关于汉代“血祭文”的传说。因为听说兰教授精通中国古代史的各个方面,所以我以为兰教授会滔滔不绝地对我讲很多东西,没想到兰教授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疑惑的神情。
“血祭文?我有在课上提到过这个词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喔,不是的教授,是我……最近在写一本小说,需要这方面的资料。”我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我得承认对于说瞎话我很不在行,平日里老实巴交惯了,怎么会有人相信我会写小说呢!
果然兰教授疑惑的神情变得更深了,然后用有点好笑的语气说道:“呵呵,你还会写小说啊。”
兰教授好像完全沉浸在我写小说这件好笑的事情里了,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不得不再次重复这个问题。“兰教授,关于血祭文——”
这个中年妇女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哦,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找。我对这个印象不是很深啊。”
我只好坐下来等着她在那个浩瀚的书柜里翻来翻去。
看着这个书柜,突然又想起老王书店,想起那个漂浮在我耳边幽灵般的声音,想起那团幻化成人形的雾气。心脏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栗,突突地抨击着我的胸口。我感觉胸好闷,突然想要离开,就在我刚准备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屋子里响起了长长的嘘声。“总算找到了。”兰教授长出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把一本厚重的旧书递给我。
里面只有一小部分的文字记载着关于血祭文的传说。和老王的那本线装书差不多,只是又多记述了一个事件。
民国时期,有一个薛姓的家族突然兴旺起来,家里好几个子嗣都在军队享有高官厚禄。只是家里每一代老人去世的时候,从不敲锣打鼓风光大葬,只是全家闭关,不见任何人从大门出入,外人看不到任何仪式。数日后,葬礼结束,也不见有人运送遗体,不知尸体葬在什么地方。只是大约几个月后,薛氏家族的族人不是升官就是发财,仿佛有祥瑞一般。后来内战,没有了民国,这个家族突然败落,大部分男丁在战场上阵亡。其余族人移居外地避难。这个古宅落入别人之手,被重挖地基,却发现房子的地底下有数具棺材,尸体已经干枯,但有祭文数篇保存完好。只是这祭文经过懂行的看过后,断定是用毛笔蘸着血液写的!民间开始有人谣传这家人使用血来写祭文才会变得如此兴盛的,只是当时严禁封建迷信,没人敢提这事,后来慢慢地也就被老百姓给遗忘了。
而现在看着这段篇幅短小的记载,我却开始浑身冒着冷汗,因为我知道,这不是谣传,人世间真有其事,如果还有谁在用这种方式祭祀死人的话,起码我知道一个。
从兰教授那里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我接到电话,是老六打来的。内容很简单,一向很活跃幽默的老六第一次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跟我讲话。
“老大疯了。”
我一路奔跑回寝室的时候,寝室里的四个人同时望着一个方向。
寝室的窗口边,老大一个人坐在床头上,正对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说话。
室友们看见我回来,纷纷把我离开之后寝室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简而言之,就是老大突然像背台词一样自顾自地说着话,起初室友还以为老大是在和大伙开玩笑,大概过去了10分钟,老大还是没有停下来,依旧在自言自语着。室友们以为老大是在梦游,开始轮流试图叫醒他,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已经半个小时了,没有停下来过。”跟我关系最近的老六痛苦地跟我说。
“臣。原文渊阁大学士……”老大仍旧在对着自己正前方的空气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仿佛对面站着一个只有他才能看见的人一样。
“现在该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平时我跟老大是最亲近的,这时候都在等着我拿主意。
考虑到这件事情的影响会很不好,我决定暂时不要惊动学校,至于老大的家里,还是先不要通知了。
或许,这就像老大上次昏倒一样,过一晚就没事了呢。我十分难过地想到。今天是星期五,老大已经被我们送回了家里。星期二我们带老大去了市医院,精神科的大夫表示他对这种病情无能为力,我真想把那个大夫狠狠地揍一顿。
(八)老王篇
小何已经有两天没来上班了,我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自我十四岁起开始喜爱小说,也曾经创作过不少短篇长篇,虽然屡屡被退稿,但依旧乐此不疲地看小说、写小说。
我苦恼于没有灵感,自己写的小说也经常被亲朋好友嘲笑。渐渐的我变得疏远人群,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什么亲近的人。哦,对了,我也曾有过妻子和孩子,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我二十四岁结婚,次年生下一个儿子。二十七岁那一年,我在一次意外中得到一本线装古书,虽然我也收集了不少的线装书,但是这一本最为例外。里面记载了一种叫“血祭文”的祭祀方式,闻所未闻。虽然我一直都觉得书里面的内容荒诞不经,但同时也觉得很有趣。怎么会有人用死人的血液来写祷文呢。三分钟热血一过,我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我的儿子已经三岁了,还有什么能比孩子更能牵动一个父亲的心呢。
儿子三岁生日那天,我给孩子买了新的玩具。但是这小家伙很调皮,刚买回来的东西就摔到地上弄坏了,还把自己的手给划破了,鲜血顺着小手就流淌下来,妻子赶忙给孩子进行包扎,但是我看着流淌在地上的一小摊血,心里竟然涌出一个奇怪莫名的想法,我知道你也猜到了,就是“血祭文”。
我的孩子还好好的,但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祭文,或许是对于奇怪事物的痴迷,或许是对于灵异小说的迷恋,我趁着妻子不注意,用棉签在地上未干的血液里蘸了蘸,然后用棉签在墨水里搅拌,这样,就算是把血液融进墨水里了。但是我不会写祭文,我也从未参加过葬礼,于是我开始继续写小说。
我创造新的主人公,像往常那样写着我自认为奇思妙想的故事。
如今看来,噩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渐渐的,我发现我的儿子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先我以为是这孩子比别的小孩更早熟稳重一些,日子久了,慢慢的我却发现这孩子变得让我越来越熟悉,他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一样不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这是种异样的熟悉感,终于在某一刻我几乎是悔悟般的清醒过来。
还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