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文

文/木良格

(一)何浚颜篇

我叫何浚颜,来自一个偏僻的东北小城。是南方大学的大一新生。单亲家庭,我父亲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

原定计划中,考入大学以后是要寄宿到一个亲戚家里的,结果报考以后就收到那个亲戚出了意外去世了的消息,这样一来我的住宿就成了问题。原本当初要考那个地方的大学就是要节省一笔住宿费用,如此一来,我就只有业余的时候打一些零工赚这笔钱了。

大学生活还是很愉快的,原本以为我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会处处遭人白眼,没想到寝室里的几个同学对我都非常和善,尤其是老大,总是跟我称兄道弟。

不过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找到什么零工可以做。老大是个很直爽的热心人,一直说会给我留意一下兼职。一天下午没有课,我在寝室里煮了碗泡面,就听见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老大一看见我,笑呵呵地说:“哟,小子你在啊。”然后立刻换成了一副神秘的样子说:“给你谋了个好差事。”我一听老大给我找到零工了,赶忙放下碗催老大快点说。原来老大给我找了个在小书店里帮工的工作,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缺个年轻力壮的人手。薪金不错,一个月八百块,就是地点离学校远一点。

“不错了。”老大说,“我把自行车借给你,早上早点起床就成。”

我也挺知足的,住宿费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第二天一早,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按照老大给我的地址出发了。

蹬着台老自行车,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我站在一个书店门口,把老大给我写的纸条拿出来对着大门上的招牌看了一下,“老王书店,没错,就是这了。”

我敲了敲门,是实木的,敲出来的声音很厚实。门旁开了扇小窗,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有个头发略带银丝的老人,懒洋洋地靠在一个大椅背上闭着眼睛打瞌睡。想必这就是店主,老王了吧。

老王听见敲门声,缓缓睁开眼,说了声进来,没从窗户里看我一眼。

我站在老王跟前,老老实实地让他打量了一番。这时老王才微微有了一丝笑意,略带和蔼地说:“小李都跟你说好了?”

小李指的是老大。我点点头:“嗯,都说好了。”

于是我在这书店的工作算是定下来了,没课的时候就过来帮忙。

老王叫王占军,是个挺沉默的老人,每天都坐在那同一个地方,靠在大椅背上,眯着眼,好像有永远都睡不完的觉。

店里有个老书柜,白天的时候,书柜上会摆着一个暗红色的老唱机,像是上个世纪老上海流行的那种,晚上的时候老王会把唱机搬回自己睡觉的小屋子里去。老王没事的时候会听着老唱盘来解闷。

跟老王相处得还过得去,只不过……

每一次我转过身去擦拭书柜上的书时,总感觉身后的老王在对着我的背影吃吃发笑,仿佛那笑容就在我眼前,老王一脸的皱褶,诡谲的扭曲着,无声的笑容在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间里荒诞的有些诡异,让我略有心悸。

可当我转过身去,看到的又是打着瞌睡的老王,老态龙钟地靠在那个大椅背上,纹丝不动,似乎都察觉不到呼吸,就像一具僵硬的……干尸。

老王很喜欢小说。

我惊奇地发现,这个书店里竟有一半的书都是小说。老王偶尔会跟我谈起小说方面的东西,我虽然不太懂,但好歹也看过一些。

我发现,当老王兴致上来的时候,那一脸毫无生气的皱纹瞬间就会活络起来,滔滔不绝地跟我说起很多他喜欢的作家和他喜欢的小说情节。而每当店里有顾客在小说的书柜前多停留一会,老王就会眯着眼多瞄一下。如果这个顾客刚好买了一本老王也喜欢的小说,老王那干瘪无神的眼睛里立刻会不易察觉地投去一抹欣赏的目光。略带玩味。

(二)何浚颜篇

不知不觉,已经在老王那里打了一个月的工了。

从老王那里回来,刚好是晚饭的时候,我在外面吃了张饼,加上工作了一下午,回来后就躺在床上跟寝室的几个哥们闲侃。

我把老王特别喜欢小说的事情说给了大家听。

“可能是年轻的时候看小说把学业给荒废了吧,要不然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守着一个小书店过日子。”大家调随意侃着。

“哎?老何,就你们书店的老王,听说他个是单身老头哦”老四端着餐盒问我。

“哦——我不知……”我还没说完,老六就凑过来:“我听说那老王离婚很早,本来是有个儿子的,十八九岁的时候生了疾病还是出了车祸什么的就死了,好惨的。”

寝室里的人听了一片唏嘘。然后又开始猜测老王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老王没有子嗣吗?我现在才想起这回事,算起来我在老王那里工作的日子也不短了,居然一直都没注意到老王是独身,一把年纪了没有儿女也怪可怜的,难怪他如此沉默寡言。至于嗜好小说——或许是一种精神寄托吧!

翌日,时下是下午三点,我上完一节大课就赶来书店。本来今天是不需要来的,新到的书昨天就已经整理好了,该打扫的也都打扫完了,可我就是觉得应该到老王那里去一趟。大概是想到老王孤身一人,总觉得就算没有事做,陪陪一个老人家也好。

天气不太好,原本夏天是很少有这么阴晦的天气的。等我到的时候,书店却锁着门,老王出门了!平时有需要买的东西都是我跑腿的,老王这是去哪了呢,把书店的生意都给扔下了。还好我有一把备用钥匙,只是老王平时都在书店,一般用不上。

我把地面又稍作打扫。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了,厚实的云层裹住了太阳光线。不多时,细小的雨点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砰!”

突如而至的开门声吓了我一跳,我以为是老王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熟悉的年轻人。

“呦!老何,就你一个人啊?”来人竟然是老大。老大手里拎着个湿漉漉的单间背包,脑袋上倒是干爽,大概是因为把背包顶在头上多雨的缘故。

“老王出门了,老大你怎么突然来这了?”寂静的屋子里突然来了个熟人,我又惊又喜地问道。

“嗨,本来在市中心给一个学生当家教的,刚上完课,谁知道这天气说变就变。临时打了辆出租车,居然在半路给我抛锚了。想起你在这附近工作,我就只好投奔你来了,我不买书,你不会赶我出去吧!?”老大一如既往憨直地跟我调笑道。

“哈哈,哪里哪里,我一个人正愁寂寞呢。”我和老大又开始闲聊起来。

“诶?你们书店里还有这么一个老古董啊!”老大看见老书柜上放着的那台老唱机,眼睛一亮,立刻走上前欲摆弄一番。

“哎……”我刚想要说这可是老王的宝贝,平时除了他连我都不让碰的。只听见老大“哎呦”一声,赶忙捂着手,龇牙咧嘴的。

我连忙小跑过去,看见老大左手的食指正往外滴血。老大被老唱机的唱针刺到了。

我们这一代人,对上世纪的老古董大都不甚了解。老大没注意到老唱机的唱针极为锋利,也可能是这台老家什保存的太好,唱针居然一点都没有锈掉。老大很不幸的为老唱机“献血”了。

“哦买嘎的,我运气也太背了。”老大一边抱怨,一边用我给他翻出来的创可贴包手指。

雨水来得快去的也快,小雨淅沥了一阵很快就停了。“光荣负伤”的老大趁着雨停,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赶,他待会还有课。

(三)何浚颜篇

我一个人又坐了一会,见老王还没回来,起身准备走人。

就在一转身,我隐约听见屋子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老大已经走了,书店的里里外外又已经被我打扫过了,根本就没有人,更不可能有顾客在我看不见的情况下走进来。

难道是我听错了?

1 2 3 4 5 6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