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进行时
尸体?!
“宋,宋老师,你在干什么?”
“闭嘴!”他大喝,“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乖孩子,好学生!原来我错了!”
我脑子里的思维终于恢复了正常。
“你跟踪我?!”
“幸好跟踪了你。”他不否认。
“你要对我们做什么?”埃博拉几乎是歇斯底里,“你要解剖我们是不是?你要拿我们做实验是不是?!我不是怪胎!我不是!”他的眼睛转向我:“他才是怪胎!我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你别害我!”
“你们都是邪恶的!”宋成摇着头:“你们都不该活着!可为什么活下来的人偏偏是你们?”
我听说过有一种杀人犯,自诩为判官,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把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会毫不留情地杀死那些他们认为有罪的人。
宋成很可能就是这种人。
“求求你,宋老师!”极度的惊恐让我完全抛弃了所谓的自尊心:“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我就是一时冲动啊!再说,艾博他也没死啊!这些天都是我在照顾他,你跟踪我应该知道的呀!”
“我也知错了!”埃博拉大概流出了他一生中最多的眼泪:“我不该欺负同学,我以后一定改,求求你,宋老师,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
宋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恻然,他在犹豫:“我不敢相信你们。”
我看到一线希望,只恨不得自己能够跪下来:“宋老师,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宋成的犹豫立刻变成了冷漠:“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我只是一时冲动,艾博也没死啊!难道一个人犯了错,”我哭着,“连改错的机会都没有吗?如果我有错,那你呢?你现在要做的又算什么呢?”
宋成呆立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我也很想原谅你,我也很想给你机会……可是不行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不能冒险。”
“为什么?”
“你的血变得有毒了,这不是偶然的,因为这个世界早就变得有毒了——那些新闻曝光的只是一小部分,我们吃着这些有毒的食物有多久了?我们的环境不是从昨天开始才被污染的,我们的空气是有毒的!知道近二十年有多少人得癌症死去吗?有多少人莫名其妙地猝死吗?知道有多少畸形胎儿出生吗?知道医院的档案里记载了多少不知名的疾病吗?知道病毒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厉害连常规药物都对付不了了吗?——这就叫“适者生存”。死去的人,脆弱的人,是被淘汰的人,而活下来的人,是适合在这个有毒世界里生存的人,与其说人一直在进化,不如说人一直在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而改变自己的身体和思维方式——”宋成说道:“你已经变了,听说过MAOA基因吗?这种基因的突变会让人产生暴力倾向,MAOA基因变异的男性使用武器进行暴力行为的概率是正常人的两倍。你和他,”宋成指着我和埃博拉:“你们两个人都一样,MAOA基因都发生了变异,你的一时冲动在现在是偶然,在将来就会是必然。而你们,这些有着这些邪恶基因的人,竟然就是适合活下来的人,而我,却是被淘汰的人……”
宋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忽然发现他的气色很差,而以前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颓然地坐到一把椅子上:“我要死了。晚期癌症!我还有半年的命!我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可是我却要被淘汰,还有很多很多人,都会这样死去,就因为我们的基因不适合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变成地狱了!不!这个世界已经变成地狱了!哈!”
“所,所以你偷这些尸体,是为了研究?”我结结巴巴地问:“可,可还有几十亿人都活着呢!”
“那一天不远了。”宋成幽幽地说道:“我想做些什么——在我死以前。我不想世界变成那样,可是我的力量有限,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那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减少像你们这样的人。”
宋成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手术刀,他的眼神里带着忧伤,以及泪光。
“对不起,我也不想做杀人犯。希望你能理解,我想帮你,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可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我不想看着你成为一个魔鬼!我不想这个世界成为一个魔鬼的世界。”
他疯了!我惊骇地想,疯子的话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他拿着刀转过身扑向埃博拉:“你,第一个应该是你!”
“不要!不要!求求你!”埃博拉哭叫着,挣扎着,睁大了眼睛,“救命!救命!”
我的手已经完全脱离出来了——之前我一直趁着宋成说话的时候在偷偷地解结。
埃博拉的叫声变成了呻吟——宋成的刀刺进了他的腹部。
我解开脚上的绳子,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起另一把手术刀——我刺向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把刀送到了他的颈项里,血喷出来。
宋成捂着脖子,抽搐着看着我:“果然,果然是这样……”
他倒在地板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埃博拉仍然在惨叫,他比我想象得要脆弱得多。
我割断他手脚处的绳索,至少五分钟后他才敢坐起来。
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我——埃博拉的眼里流露出彻底的臣服和畏惧。
“谢谢你救了我,现在我们算扯平了。可我们以后怎么办?这算是谋杀,还是自卫啊?”
我走到那些安静的尸体旁,掀开白布——他们看上去都是如此的安静,死人不会说话。
“警察会相信我的。”我镇静地说。
埃博拉沉默了几分钟:“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会变成魔鬼吗?将来活下来的人都会是魔鬼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
是宋成真的发现了一个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的变化,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他在死前疯狂而变态的念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对我们的审判是出自正义还是出自于另一种邪恶——因绝望而寻找发泄的途径——在判定我们是魔鬼的时候,他自己也成了魔鬼。
我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可是我知道,当我用刀划过他脖子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罪恶。
是因为我杀死了魔鬼,还是我自己就是魔鬼?——我不知道。
“你会怎么选?”我问埃博拉。
他推开紧闭的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想活着。”
窗外是夜,无尽的黑暗正卷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