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兵女将

文/尚梦局

杨睦次,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惨烈的厮杀之后,尸横遍野的战场透出死一般的寂静。歪垂的战旗在烈烈西风中犹如无主孤魂一般飘摇,零落的武器散落在地,已经为国捐躯的战士们躺倒在地上,战甲破损。全场唯一还站着的活物就是一匹战马,它孤零零地走到一棵枯树下,低垂着头不停地嗅着一具身披坚甲的看起来像是具有将领身份的人的尸体,发觉自己如此关注的对象仍是一动不动之后,战马抬起了头,发出悲哀的嘶鸣。

“CUT!”总导演终于宣布这场戏结束。

气氛悲惨的战场立即换了一副模样,扮演尸体的群演们纷纷爬的爬,坐的坐,动的动,找着各自的武器和道具,拍掉身上的灰尘,欢欢喜喜地交流着今天的盒饭会有什么菜式的心得与预想。

总导演正在查看刚拍的镜头的效果,完全顾不上别的。

那匹马暂且还没人顾到,叫了两声后又低头去舔那将领的脸。

“KAO,你有完没完!”将军气呼呼地坐起来,由于身上穿着笨重的铠甲,动作不是那么利索,声音听起来倒是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可还是能听出来,她是个女的。甩手给了那恬不知耻的公马两巴掌。女将军拿下头盔,露出一张被风沙灰尘遍染风霜看不出本相的脸。“真倒霉,那么多群演就我一个人会骑马,还以为要走运了终于能当上将军,结果还要戴头盔穿铠甲说什么这样才看不出男女,最后还被这死马骚扰……该死的王麻子,以为我王贝贝是那么好欺负的,看老娘以后怎么收拾他!”

王贝贝正兀自诅咒那个忽悠她来这剧组的演艺中介王麻子,忽然听到身边还有个非常气定神闲的打呼的声音。阴恻恻地低头一看。一个小兵正躺她身边背靠着大树呼呼睡得正香呢,大概刚才拍戏时这家伙就偷偷倒下去睡觉了吧。

王贝贝抹了抹脸上还残留的那死马恶心的口水,抬脚向那不务正业的小兵一踹,“杨睦次,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饭,饭在哪里?”杨睦次一个激灵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吞了吞不自觉要流下来的口水,一抬眼看清了眼前不断逼近放大的那张灰头土脸,满面倦容上唯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像一头危险的恶狼。杨睦次吓得全身一缩,嚷道:“黑白无常!”

接下来的暴力场景属于少儿不宜的画面。通常影视剧里处理这类情节都会给一个比较模糊含蓄的远景,然后会以那“啊,将军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之类的惨叫连连作为烘托出残酷气氛的背景音乐。

你想卖身给我吗?

王麻子的脸上真的有麻子。自从《让子弹飞》横扫全国影院票房后他与人初次见面的口头禅就变成了“我的脸上真的有麻子”,以显示自己不同于姜文脸上没麻子的幽默的时尚和风趣的实诚。

王贝贝觉得自己最开始就是被王麻子的这句话给蒙蔽了,导致了她对他有莫名的好感从而顺理成章地被骗到了千里迢迢之外的银川,来到了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最倒霉的是在这自顾不暇奇冷无比自身难保的破地儿,她还善心大发做了件极为脑残的事,收留了一个啥也不懂屁也不会还抢夺了她一半的羽绒服的废柴——虽然她总共就带了两件羽绒服。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附近租金最便宜的一户当地人家的单人房间内,王贝贝坐在表面脏得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沙发上,看着那个叫杨睦次的可恨的家伙小白痴一样地坐在床上乐滋滋地十足享受地吃完了自己的最后一碗泡面之后,竟然还有脸冲自己嘿嘿一笑,“还有没有?”

王贝贝强忍住把手里油腻腻的抱枕奉送过去的冲动,考虑到万一撞翻了杨睦次手里的方便面汤碗。弄脏了床单被子也都要自己处理,王贝贝理智地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往外蹦,“你不说吃完这包泡面一定会给我走人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可是发过誓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数,只能一辈子当伪娘!”

杨睦次抬起头,纤长浓密让许多女人都自愧不如的睫毛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廉耻地展示着自己的纯洁无辜楚楚可怜,“如果我做伪娘,你就能再给我泡一碗面了吗?”

“吃货!”王贝贝拿着抱枕向杨睦次挥了挥,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小白鼠讨食物一般的模样,一腔怒气无处可发,只得将抱枕恨恨地捶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王贝贝第一百零一次驱逐小白脸杨睦次的计划,再次宣告失败。

在来到银川镇北堡影视基地的第一天,王贝贝就碰见了这个冤家。当时王贝贝看到这个长得眉清目秀体体面面的大男孩扭捏害羞又坚定地向自己走过来时,少女情怀倏然觉醒,以为自己的桃花运突然要在这个地冻天寒的荒凉大漠上绚丽盛开了,很快这人用一句话就把心脏强悍的王贝贝说得无语凝噎,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大姐,你,你有钱吗?”

不过后来据杨睦次所说,王贝贝当场回答的那句话杀伤力也非常巨大,伤害了他极为珍贵的男儿自尊心。当时王贝贝气急败坏之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杨睦次看得浑身发毛错觉自己变成了牲畜市场上一头待价而沽的牲口后,是这么反问的,“怎么,你想卖身给我吗?”

你才是傻叉!

杨睦次说自己是影视学院的学生,临近毕业了,在北京没找到啥工作,听说这里条件艰苦,群演竞争不是那么激烈,就想先到这里磨砺一下演技,当然运气好挣到个好角色一炮而红是再好不过了。但是,美梦还没做几天,一个人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贪便宜搭了辆黑车,身上的钱和证件都让人给摸了去,报案了也没查到这辆车,就算查到车了,到底是谁摸走也很难追查。虽然可以向警察叔叔救急,先借点钱自己回去,可是好不容易来了趟银川,不甘心这么回去。打了电话给亲朋呼救,由于亲朋好巧不巧都让一些事耽搁了,所以钱不久就会汇过来,但没那么快,杨睦次也不好意思在等钱的这几天都住在当地派出所里。一筹莫展之际,杨睦次灵机一动,蹲在影视基地某个新剧组守着,只要看到类似比较年轻的像是来做群演的人就会上去搭讪。在他的逻辑里,大家都是有着共同演艺追求的年轻人,比较容易取得信任,然后可以让人家“包养”他几天,等钱汇过来了再还给人家。

“就算你长得比较白,别人会被你几句话忽悠得掏钱养你那才是傻叉。”坐在影视基地仅有的一家牛肉面店里,王贝贝掏钱买了两碗面,两人各一碗。听完杨睦次痛说了一番遭遇后,王贝贝吸溜着细滑的面条一边寻找着那含蓄羞怯身材娇小俏丽的牛肉末,一边对杨睦次那幼稚的想法嗤之以鼻。

杨睦次瞧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使劲吃面,没说什么。

王贝贝顿时领悟到,自己刚刚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低级错误,明白了杨睦次刚才瞧自己一眼的眼神的含义,立即恼羞成怒,拿筷子敲他的脑袋,“你才是傻叉!”

“我又什么都没说!”杨睦次发出抗议,但抗议无效。

其实王贝贝自己也明白就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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