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11)

如果爱情真是这样,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要拥有的才好?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也好像在想着谁呢?想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我的长发,想他的笑,慢慢地融化在夜里十二点的空气里。

我慌忙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噢,但愿我不要被他传染,也发烧就麻烦了,还是赶快专心下面条要紧!

当我用了很长时间,终于把那碗差强人意的面条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还是吃点吧。”我说,“我也吃。”

“好!”他坐直了,对我说,“吃一点!”

我俩坐到餐桌上开始吃面。不知道是我做的面条不好吃呢还是他身体没完全康复的缘故,那碗面他只吃掉了一半。他端着碗,有些抱歉地对我说:“醒醒,你看,爸爸吃不下了。”

“那就别吃了。”我说,“你去休息吧。”

“也行。”他把碗放下,“这样,你吃完就上去睡吧,我来洗碗。”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他人已经冲到了厕所里,我听到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想到黄昏时的情景,我的心不由地缩成了一小点。我跑去敲厕所的门,大声问他怎么样,过了好久,他才打开门走出来,小声回答我说:“没事。”

我看到他的脸色变得很青,很灰败。我心里的不安像昨夜梦里的海水一样侵袭而来,我一直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说:“爸爸,我们回医院。”

“不用。”他挣脱我,摇摇晃晃地往沙发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

“去医院!”我在他身后大吼。他转过头来,对我笑,“我都说了,我以后都不喝酒了,还不行吗?现在,让我睡一会儿。”

说完这句话,他倒到沙发上,很疲倦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那天晚上,他的电话响了很多次,我看了看,是许琳,深夜的电话铃声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他好像说不动话,压根也不关心是谁,直接把手机关掉了。

我没有上楼,而是坐在地板上守着他,没睡一会儿他又开始哼哼,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还在发烧,我的触碰惊醒了他,他猛地睁开眼睛,问我:“现在几点?”

“你得去医院。”我对他说,“你还在发烧。”

“不。”他粗暴地对我说,“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他就是倔,我知道我再劝也没用,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趁他不注意,我拿起他的旧手机上了我的小阁楼。我坐在我的小床上,看黑夜的天空,星星挂在最远的天边,无从靠近的温暖。我开了他的手机,找到通话记录,找到许琳的名字,按了拨出键。

“我是醒醒。”生怕许琳误会,电话接通后,在许琳说话以前,我抢先开了口。

“噢,醒醒。”她说,“有事吗?”

“他病了。”我说。

她显然有些吃惊:“怎么回事?”

“喝多了,吐血。”我说,“医生让他住院,他不肯。”

许琳在那边沉默了好几秒钟,对我说:“醒醒,把电话给他好吗,让我来跟他说。”

“他睡了,许阿姨。要是愿意,你回来劝劝他好吗?谢谢你。”说完这一句,我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有把握,她一定会回来。我始终都记得,她替我爸爸叠衣服时脸上的那种表情,她弹钢琴的纤细的手指在他粗糙的衣服上仔细地游移,她把它们叠得平平整整,就像新的一样。至少,我从没见过白然这样做过。

她之所以离开,也是因为得不到吧。

哎,总而言之,爱情,真是一个伟大的课题。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懂,也最好一辈子都弄不懂它。

这样,我才会清静。■

下期预告:

许林走了,爸爸病了,米砂在另外的学校就读,路理游离在心之外,谁才是醒醒生命中的重要他人?敬请关注下期《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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