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卡的蝴蝶发夹
文/央小凡
[她是一个贼，
一个失手后仍气焰嚣张的贼]
我发誓，杜小卡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无耻最嚣张，当然也是最有个性的——贼。
那天阳光晴好，我哼着周杰伦的《双截棍》从必胜客出来，忽然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杜小卡，穿着淡紫色的公主裙，漆黑柔软的头发像云朵一样散在肩头。一只漂亮的水晶发夹，呈蝴蝶的形状，恰到好处地别在耳侧。我愣住了，那只发夹，仿佛在哪里见过呢。
盛夏的阳光忽然大片大片地钻入我的眼睛，模糊的记忆上窜下跳，那样漆黑明亮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倔强苍白的脸，真的熟悉极了，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二，三，四……七秒之后，杜小卡的视线突然和我重合，然后诡异地笑了一下：“嗨！你不是那个——”
当她温热的小手拍在我肩膀上的一刹那，我几乎停止了心跳。没想到她会先来找我搭讪。
正在极力思考接下来的措辞，杜小卡却突然莫名其妙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拔开细长的腿，奋力奔跑。
“糟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钱包不翼而飞，杜小卡得意的笑荡漾在明晃晃的阳光里：“有钱人家的臭小子，呆子一个！”
竟然叫我“呆子”！我愤愤地瞪着越跑越远的杜小卡，拔腿便追。本少爷好歹也是历届校运会的长跑冠军呢，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讨了便宜？
杜小卡在被我逮住的一刹那泪眼婆娑。我得意地箍住她纤细的手腕，眉毛挑得老高：“哼！这么漂亮的丫头，干嘛非得做贼呢？”
杜小卡竟然也毫不示弱，同样对我怒目而视：“你这个抓贼的人，能不能说点有创意的话？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我就不能做贼了？你知道么，这只钱包对我来说绝对不只是一只钱包的意义，它决定了什么你不会知道！”
真没想到，做贼的杜小卡看上去比我还要愤怒，但是她在撒完一通脾气后竟然虚弱地蹲下身去，然后我就看不见了她的脸，只有漆黑的柔软的头发，像云朵一样一大簇一大簇地覆盖了我的视线，杜小卡断断续续的哭泣，从她紧闭的指缝里漏出来，不很尖细，但非常响亮。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虚弱地在我面前哭泣的杜小卡，竟然鬼使神差地把已经抢回的钱包又递回她手上，她看了我一眼，拳头紧握着，不肯张开，最后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她湿漉漉的手指把钱包硬塞进去。
“别哭了，小丫头。”我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扮着各种鬼脸逗她开心，然后纳闷，仿佛被抢了钱包的是她，而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贼一样。
小丫头终于笑了，“我叫杜小卡。我很饿，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我“嗯”了一声，然后鬼使神差地拉着她走回必胜客，我点了一杯果汁，而杜小卡狼吞虎咽般消灭了两大盘披萨和一碟炒意粉之后，还仰起头意犹未尽地对服务生说：“请给我再打包两份披萨！”
然后杜小卡提着两份披萨说要去上洗手间，便再也没有回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终于恍然大悟般地问自己：“我，是不是被骗了？”
[是贼？是海归？还是公主？]
9月1号，开学。一进教室，班里就炸开了锅。
我揉揉浮肿的眼睛，接着看到杜小卡提着公主裙的裙摆立在人群中央，宛若一个接受膜拜的贵族。
杜小卡鹤立鸡群般，骄傲地扬着她立在首尔的大街上拍下的照片。照片里，美丽的杜小卡长发飘逸，身段曼妙地踩着脚下钢琴琴键般黑白交错的街道。
她得意地说：“知道么？这是韩国有名的钢琴街，整条大街，就像是钢琴的键盘一般美妙。踩在上面，闭着眼睛能听到心底清澈的音乐！”
当时，全班的女生都半是嫉妒半是羡慕地望着神采飞扬的杜小卡。能在那么浪漫的国家，像音符一般跳跃在首尔的街道上，是多少哈韩女生梦寐以求的啊。这些，都轻而易举地被杜小卡得到了。
我再次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没错，真是杜小卡，那样漆黑明亮的眼睛，那样狡黠的笑，真的是她。
我推推同桌的施洋，“喂，那个女的是谁？”
他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仍旧拼命地朝着前面的杜小卡发射桃红色的高压电。我再度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他才终于花痴般迷离地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拜托！这么大的新闻你不知道？是新转来的海归！据说她爸爸在韩国是做大生意的！”漫不经心地打发了我，接着他继续朝杜小卡放电去了。
我撇撇嘴，疑惑地望了一眼受尽万千恩宠的杜小卡，现在的她，果然是个真正的公主，高贵，矜持，含蓄而狡黠地笑着。她的纯白的公主裙、漂亮的水晶蝴蝶发夹，估计得是我们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可是那样光芒四射的公主杜小卡，为什么偏要去偷我的廉价钱包呢？
[是呆子还是聪明的阿凡提？]
操场外，第七棵香樟树下。杜小卡被施洋步步紧逼。她倔强地咬着嘴唇，拼命摇头。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到底，是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杜小卡虽然娇小，但面对一米八几的施洋，依然保持着一脸傲气。
施洋的脸由红转青，继而气急败坏地指着杜小卡：“好！咱们走着瞧！”
我走过去，扶住杜小卡的肩膀。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大片大片地砸下来，我看见施洋落荒而逃。
杜小卡终于虚弱地蹲下身子，开始低声哭泣。就如，我初见她一般。
我绕到她身后，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别哭了，小丫头。”然后杜小卡突然抱住我，崩溃般哭得不能自持。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他偏偏要缠着我？”杜小卡抬起泪盈盈的眼，幽幽地望着我。
我看了看她的脸蛋，那么漂亮，精致，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做公主，是要付出代价的。”
草地上，杜小卡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我撇了一眼来电号码，按下接听键，“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杜小卡“吃吃”地笑了，“呆子，原来你这么聪明！”
我笑着敲了敲她的头，“傻瓜，以后再有人骚扰，我来罩你！”
杜小卡抬起无辜的眼睛，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光那一眼，我便已觉得她风华绝代。我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小卡，你知道么？自从我把被你抢走的钱包又塞回给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你是我的一场浩劫。
[她站在怪异的话题中央，
精致的脸被泪水冲刷]
三天后，班里再次炸开了锅。话题的中心，仍旧是从韩国归来的公主杜小卡。
“知道杜小卡为什么这么美么？因为她在韩国整容了呗！”有多嘴的女生唧唧喳喳，语气里，有明显的讽刺意味和酸溜溜的嫉妒。
杜小卡站在怪异的话题中央，精致的脸被泪水冲刷。今天，杜小卡仿佛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躲躲闪闪地避着众人的目光。
“原来是整过容，难怪！”众人仿佛恍然大悟般。
杜小卡终于“嚯！”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踉跄地奔出教室。
“是谁？究竟是谁在散播谣言？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要针对我？”楼顶的平台上，杜小卡仰着脸问我，阳光依然大片大片地在她脸上跳跃，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冲入我的怀抱，把头抵在我肩膀上，身体剧烈地颤抖。
我一震。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杜小卡，你以前是不是叫杜小三？”我试探着问。
她仰起头，表情诧异地望着我，然后，清澈明亮的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慢慢滑下来。
“原来是你。”
杜小卡抽动了一下嘴角，想继续说什么，但终究沉默了。她转身走下天台的刹那，背影脆弱得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个谎话+一个真话]
知道我和杜小卡曾经是邻居后，班上又很是沸腾了几天。
那几天，老是有人缠着我来问：“杜小卡以前也那么漂亮么？是么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