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比，篮球，水晶苹果
文/凌霜降
如果不是极喜欢一个人，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喜欢安静的女孩去打篮球。
1
胡小玩，你是我们的科比！
郑浩然笑得志得意满，把他大汗淋淋的手臂搭在我的肩头上用力一钩，示意朱天乐按快门。
郑浩然与老班早就夸下海口的高二三VS高二四的男女混合篮球赛，我们班比高二四那可怜的五十二多出了四十分，其中大概有我的三分球八个以上。
老班眼见高二四班班主任一脸灰败，也没顾得上阻止郑浩然的男女授受不亲问题。
他说：好呀好呀，胡小玩有点天分，照你这身高长下去，说不定我们班能出个国家女篮。
听见了吧，跟着我混是有前途滴！郑浩然放开他压迫着我的手，更加得意，提醒我千万要记得我的投篮技巧他功不可没。
是呀是呀，将来我和你一样，考到那种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青蛙的体育学院里去，咱这模样清秀说不定可以混个校花什么的风光风光。我打着哈哈，看着郑浩然照例退到一旁作狂呕状，我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一点点的僵，转过头去看朱天乐：来来，再给我照两张。赢球不容易呀。朱天乐笑了笑，得意地摆弄他的宝贝相机。
球赛于我们班来说是尽欢而散，而我，胡小玩，因为这一次球赛，荣获高二三男人婆称号。我郁闷。
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我又在那家水晶店的门口两眼放光地磨蹭了半天，郑浩然干脆出手拉我，快走啦。乖。以后有钱了给你买。
朱天乐在一旁笑，像每天都要看到同样的笑话。
水晶店里，有一个巨漂亮的水晶苹果。我喜欢得每天必来看一看。希望那个人可以察觉并去买来送给我。可问题是，那只猪头一直只会说：乖，以后有钱给你买。他大概从来没去看过那只水晶苹果才三十块钱。猪头！
2
我成绩不是极好，但比起郑浩然和朱天乐来可是好太多了。郑浩然总是书本一丢说：胡小玩，我们打球去，反正我也没指望靠这烂课本考上体院。郑浩然一直不爱学习，他的各科成绩，连低低擦过及格线都困难重重。但喜欢郑浩然的女生却偏偏比他那点可怜的分数多。
没有办法，现在是男色时代，女生都喜欢长得帅的。朱天乐那天在郑浩然被高二四班的美女班长叫出去后，他对我说，语气不乏酸味。呵呵，帅哥养眼呀。我笑着，却感觉自己极不自然。我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比郑浩然矮十公分，比朱天乐矮两公分。我的父母希望我能去做模特，但我常常去打篮球。郑浩然常常说胡小玩你有点天分，但朱天乐说胡小玩你打球没有霸气。朱天乐不怎么去球场，他大多数不发呆打架抽烟的时候都在摆弄他的相机。有时候当我和郑浩然在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猛然回头会发现朱天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球场台阶上按快门，这时候爱显得要命的郑浩然会很帅气地笑，露出很白很健康的牙齿。我或者也在笑吧，但肯定笑得比较少。我不喜欢照相。
郑浩然曾经嚷着要看照片，但朱天乐总是说，照得不好，删了。郑浩然自以为是说他妒忌自己帅。
但不管怎么样，打打闹闹的，大家就到了高三。
朱天乐说，高三应该会有很多变化吧。
郑浩然说，过了高三，就自由了。我们都知道，他所说的自由所指为何。全校都在传说郑浩然喜欢上了四班的美女班长。
最近我每天都看见郑浩然站在走廊对着四班的第二个窗口怅然若失。
3
周末下午的教室，不用说我们在补课。高三当然会有很多变化，首当其冲就是补课。补课是郑浩然的心头大恨，所以一下课他就到走廊上去感伤。看他嘴角笑得多风骚，看来恋情进展不错。
我有点郁闷，抱着篮球走出了教室。站定在三分线外，投篮。捡球。站定。再投篮，再捡球。我重复着这一个动作过程。规律，却也有着压抑的沉默。
没有回去上最后一节自习。我重复再重复。
一直到好似手不能再动，我倚着篮球架坐在地上，抬头看天空，很蓝，有云彩吗？不知道，或者有，只是太高，太远，我看不到。
胡小玩，我们来一场吧。一个人从我背后的台阶上跳下来，捡起我的篮球来了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是朱天乐。他的黑色衬衣让他拿着篮球的样子变得有点可笑，像要去打架。若是郑浩然那个家伙，拿着篮球的样子不可能会变得可笑。或者，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吧。
可是我很累了。我没有动，继续眼睛看天空的姿势。
很久没有他的回答，我以为他走了，但却看到他坐在三分线上，用与我刚才一致的动作看天空。
或者是有云彩的吧，但看不到。太远了，他说。他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伤感，跟平时的不良少年朱天乐很不一样。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管它有没有呢。我去买雪碧，你呢？我站起来拍拍尘土，伤感。伤感是个什么东西？我见鬼了才要伤感。
和你一样，雪碧。朱天乐笑着回答，笑得有点淡。
放学回家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郑浩然那家伙，该不会是去和四班的美女班长约会去了吧？
经过水晶店的时候，朱天乐笑我：今天怎么不看水晶苹果了？我拳脚相加过去，这时候笑我，简直是找死！
4
胡小玩。老实交代，昨天和朱天乐在球场做什么？下课后，郑浩然笑得极其暧昧地凑过来问我，仿佛我昨晚在球场真的极不可告人。
郑浩然你什么时候做了八卦周刊的首席记者？我牙尖嘴利地回应。
喂胡小玩我想问你，你说朱天乐的喜好是不是有点奇怪，他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婆呢？郑浩然继续心情大好地笑嘻嘻，我忽然发现他的嘴真的有点贱，让我真想生把火把他烧得灰飞烟灭。
我为自己的这一个认知极其生气起来，并且气得口不择言：郑浩然你这个混蛋！
我一定喊得很大声，因为话一出口，我就发现周围的喧闹都寂静了，各司其职的同学们充分发挥了八卦的天性，闪亮着眼睛瞅着满面通红的我。这些眼睛中，有朱天乐带着隐痛的惊讶。
我在这一地的侧目中土崩瓦解，虽然被叫作男人婆，可我从来不想自己这么引人注目。我以为自己泄漏了心中的秘密，条件反射地转身往外跑，除此之外，我想不起自己应该做什么姿势来掩饰这一种羞愤。
丢脸！亲爱的阎王爷呀，如果我羞愤而死，你一定不要嫌弃我呀。
5
如果不是极喜欢一个人，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喜欢安静的女孩去打篮球。
这是那天在球场上朱天乐对我说的话。我有些惊讶，却接受了他的说法。我其实不喜欢篮球，我更喜欢舞蹈。但因为郑浩然喜欢篮球，所以我也喜欢。
但我并没有要说出来的打算，我说着要考到体院去，但心里心心念念的，还是现代舞蹈学校。这就是我的秘密。
那天我与朱天乐一边打篮球一边聊天，他让我感觉自己原来不是那么孤独。原来有一些东西，不是所有的人都看不懂。
我问他，因为一个人长得很帅而喜欢他是不是一种错误。朱天乐说：其实郑浩然很讲义气。开朗而简单。是那种很快乐的人。我知道他在为我的肤浅与执著找一些更多的理由。
于是我说，也许喜欢本来就是现在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因为人人都说我们还有大学需要拼命地去考。
朱天乐说：或者，喜欢和考大学，都是长大的过程吧。
我诧异于朱天乐的话，怀疑自己要不要重新认识他，我要推翻自己一直认为朱天乐是那种有钱的不良少爷这个结论，重新再对他来个深刻研究才可以。
6
郑浩然，今天是朱天乐登机去新西兰的日子耶。为什么他选择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说真的，我想不明白。胡小玩倚在栏杆上，仰头看天空，假装不在意地问我。
我保持与她一致的姿势，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其实想问我，为什么你却一直窝在学校里没有去送他。天空深蓝色的，一丝云彩都没有，太阳也不确定到底在哪儿，我想，如果现在有飞机飞过，那么，我一定能看得很清楚，那银白色的羽翼，在这样的蓝天中掠过，有些骄傲，有些孤独，感觉像朱天乐。认识朱天乐是在厕所里。后来我把那个过程告诉胡小玩时，她笑得差一点就趴在了地上。她说：朱天乐那个家伙比你搞笑多了。怪不得你会和他做朋友。
